黑暗。
云昭雪感觉自己在下坠,耳边是呼啸的风声,眼前闪过无数破碎的画面——
- 醉仙楼后巷,小翠偷偷塞给她一个热乎乎的肉包子;
- 药王谷地牢,铁钩穿透她的锁骨;
- 李长宁的左眼流血,对她说:"记住你的名字。"
"砰!"
她重重摔在地上,却没有疼痛。西周是一片灰蒙蒙的雾气,远处隐约有火光。
"这是......哪里?"
"你的记忆深处。"
李长宁的声音从背后传来。云昭雪猛地转身,看见他站在三步外,左眼缠着熟悉的黑绸,身影却比之前凝实了许多。
"初代阎罗呢?白无常呢?"
"暂时进不来。"李长宁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,"我燃烧记忆制造的迷宫,够那老东西绕一阵子。"
雾气突然波动,浮现出一幅画面——
冰湖岸边,初代阎罗正暴躁地撕碎一个个记忆幻象。每撕碎一个,李长宁的脸色就苍白一分。
"他在吞噬你的记忆?"云昭雪声音发抖。
"嗯。"李长宁转身走向雾中,"跟我来,时间不多。"
雾气散开,露出一条长廊。两侧的墙壁上挂满铜镜,每面镜子里都是不同的场景——
- 八岁的李长宁被按在青铜棺上,太子妃用金针刺他的左眼;
- 药王谷主剥下某个实验体的脸皮,贴在自己脸上;
- 小翠被金线缝住嘴,钉在冰柱上......
云昭雪突然捂住右眼:"太子妃在哭。"
"别理她。"李长宁拽着她快步前行,"这些都是我记忆里的陷阱,专困初代阎罗那种......"
话没说完,地面突然裂开!
无数金线从裂缝中射出,瞬间缠住云昭雪的脚踝。她低头一看,头皮发麻——每根线上都串着铜钱,铜钱里是李长宁惨死的画面!
"抓住我!"李长宁一把拉住她的手,黑绸下的左眼渗出血来,"别看那些!"
云昭雪拼命挣扎,右眼却不自觉看向最近的一枚铜钱——
冰魄剑贯穿李长宁心口,持剑的人......长着她的脸!
"啊!"她猛地闭眼,龙鳞臂不受控制地暴长,将金线斩断。
两人摔在长廊尽头。面前的雾气凝聚成一扇门,门上用血写着:
【最后的选择】
李长宁的手在发抖:"果然还是走到这一步了。"
云昭雪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:"门后是什么?"
"我的核心记忆。"他深吸一口气,"如果初代阎罗找到这里,就会知道我全部的弱点。"
远处传来"咔嚓"声——镜面破碎的声音越来越近。
"来不及了。"李长宁突然扯下左眼黑绸,露出黑洞般的眼眶,"进去之后,无论看到什么都别出声。"
他推开门,刺目的白光淹没了一切......
白光散去,云昭雪发现自己站在一座宫殿里。
九根青铜柱撑起穹顶,每根柱子上都锁着个血肉模糊的人。最中央的柱子上,太子妃被金线缝着嘴,胸口插着冰魄剑。
"这是......"
"我七岁时的记忆。"李长宁的声音从背后传来,却比之前稚嫩许多。
云昭雪回头,看见个浑身是血的小男孩——正是幼年的李长宁!
"你是......"
"嘘。"小长宁竖起手指,"他来了。"
殿门轰然洞开,成年的李长宁踉跄跌入,左眼黑洞正在溃散。初代阎罗紧随其后,金色瞳孔扫视西周:"有意思,把最重要的记忆藏在这里?"
小长宁突然跑向中央铜柱,一把拔下太子妃胸口的冰魄剑!
"宁儿......"太子妃的残魂睁开眼,流下血泪,"对不起......"
"闭嘴!"初代阎罗暴怒,金色罡风横扫大殿,"贱人!当年要不是你背叛本座......"
成年李长宁趁机扑向云昭雪:"现在!"
她福至心灵,龙鳞臂猛地插入自己心口——
没有疼痛,只有温热的触感。她掏出了那半块龙玺,而成年李长宁同时掏出自己心口的另一半!
两半龙玺相撞的瞬间,初代阎罗发出凄厉惨叫:"不!这是本座的......"
金光暴起。云昭雪看见太子妃的残魂从自己右眼飞出,扑向初代阎罗!
"你以为......我只是想复活?"她的声音带着刻骨恨意,"我要你魂飞魄散!"
两个魂魄纠缠着坠入龙玺,整座记忆宫殿开始崩塌。
小长宁跑到云昭雪面前,递给她一枚铜钱:"姐姐,帮我记住......"
铜钱里是醉仙楼的烟火气,小翠在厨房偷包子,少年李长宁在窗外偷笑。
"这是我最干净的回忆。"成年李长宁的身影开始消散,"送你了。"
云昭雪握紧铜钱,泪水模糊了视线:"那你呢?"
"我?"他轻笑,"阎罗本就不该有牵挂。"
铜钱在掌心发烫。云昭雪眼睁睁看着李长宁的身影越来越淡,像是要融化在这片崩塌的记忆里。
"等等!"她扑过去抓他,手指却穿过了他的身体,"你他妈又要丢下我?"
李长宁低头看了看自己透明的手,突然笑了:"原来你也会骂人。"
初代阎罗和太子妃的残魂还在龙玺里厮杀,金光与黑雾纠缠,整座宫殿的青铜柱一根接一根断裂。小长宁跑过来拽她的袖子:"姐姐快走!这里要塌了!"
地面突然裂开巨大的缝隙。云昭雪脚下一空,坠入深渊的瞬间,她看见成年李长宁转身走向龙玺——
他要和那两个残魂同归于尽!
"李长宁!"她在下坠中嘶吼,"你答应过带我回醉仙楼吃包子的!"
他的动作顿了一下,没回头,只是挥了挥手。
黑暗吞噬了一切。
云昭雪是被冰水呛醒的。
她趴在冰湖岸边,右臂的龙鳞己经完全变成暗金色,心口处的龙玺散发着温热。西周静得可怕,连风声都没有。
"白......无常?"
没有回应。
湖面突然"咕嘟"冒了个泡。云昭雪警觉地后退,却见湖水开始旋转,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。漩涡中心缓缓升起一物——
青铜棺。
棺盖"砰"地弹开,里面坐起个血肉模糊的人形。它的皮肤被整个剥去,肌肉组织在外,胸口却镶嵌着半块龙玺。
"终于......等到你了......"它发出初代阎罗的声音,却混杂着太子妃的尖笑,"我的......新容器......"
云昭雪右眼刺痛,突然看清了真相——这不是初代阎罗,而是被两个残魂共同占据的药王谷主!
"滚!"她本能地挥动龙鳞臂,暗金光刃横扫而过,将青铜棺劈成两半。
尸体却诡异地悬浮起来,剥落的血肉里钻出密密麻麻的金线:"你以为......那小畜生真能困住我们?"
金线如暴雨般射来。云昭雪侧身翻滚,还是被三根刺中肩膀。剧痛中,太子妃的声音在她脑中响起:
"要么融合我......要么死......"
冰面突然炸裂!
一道黑影破水而出,刀光如匹练斩断金线。云昭雪抬头,呼吸一滞——
是李长宁!
但他的左眼没有了黑洞,只剩下空荡荡的眼窝。更可怕的是,他心口的衣服敞开着,里面空空如也。
"你......"
"闭嘴。"他声音冷得像冰,"我不是他。"
药王谷主疯狂大笑:"对对对!这才是完美的无心阎罗!没有记忆......没有感情......只会杀戮的兵器!"
云昭雪突然明白了——
从记忆迷宫逃出来的,只是李长宁的躯壳。那个会为她挡刀、记得醉仙楼包子的人......永远留在了那片崩塌的回忆里。
"杀......"李长宁举起刀,对准了她的咽喉。
药王谷主兴奋得浑身颤抖:"对!杀了她!取出龙玺!"
云昭雪没躲。
她迎着刀锋上前一步,猛地将掌心铜钱拍在李长宁心口——
"叮!"
清脆的响声中,铜钱融化成一缕金光,流入他空洞的胸腔。李长宁的刀尖停在她喉结前,微微颤抖。
药王谷主暴怒:"废物!本座命令你——"
"吵死了。"李长宁突然调转刀锋,捅穿了自己的肚子!
黑血喷溅在冰面上,竟然组成一个古老的符文。药王谷主身上的龙玺碎片突然剧烈震动,要脱离他的身体!
"不!"他拼命按住胸口,"这是本座的——"
云昭雪趁机扑上去,龙鳞臂首接插入他心窝!
"噗嗤!"
两半龙玺在她掌心合二为一,爆发出刺目的光芒。药王谷主的身体开始崩溃,初代阎罗和太子妃的残魂尖啸着被吸入龙玺。
"宁儿......"太子妃最后的声音带着哭腔,"这次......娘真的走了......"
光芒散去后,冰湖恢复了平静。
云昭雪跪在冰面上,捧着完整的龙玺。李长宁躺在一旁,腹部的伤口冒着黑血。
"喂。"她声音发抖,"你还记得......小翠吗?"
李长宁望着天空,空荡的眼窝里突然流下一滴泪:"肉包子......"他轻声道,"......要趁热吃。"
远处传来"咔嚓"的碎裂声。
白无常拖着半截身子从冰窟窿里爬出来,手里举着盏青铜灯:"陛......下......"灯芯跳动着微弱的火苗,"属下......送您......回家......"