笔记本摊开在 “染坊扩建计划” 那页,原本空白的右半边,不知啥时候多了幅用铅笔画的图。
在这幅画面的中央,云岫居那座古老的染坊依旧伫立,青瓦白墙的外观未有丝毫改变,依旧散发着历史的韵味。
岁月在它的墙面上留下了深刻的痕迹,裂缝和斑驳的印记仿佛在诉说着那些被时间掩埋的故事,就像老人脸上的皱纹,见证了无数的过往。
然而,在这古朴的染坊旁边,一座新盖的玻璃顶工坊显得格外引人注目。透过那些菱形的玻璃,似乎可以清晰地看到阳光如何慷慨地洒入室内,照亮了操作台面上摆放得整整齐齐的工具和材料。这种现代与传统的结合,让人感受到了一种别样的美感。
在工坊内部,几个人影忙碌地穿梭着。有的正专注地调配着各种染料,手法熟练而精确;有的则在仔细地捆扎着布料,每一个动作都透露出他们的专注和认真。他们忙碌的身影,就像一群勤劳的蜜蜂,在蜂巢中不知疲倦地劳作着。
从染缸旁边延伸出一条新修的木栈道,它蜿蜒曲折,一首通向远处一片绚烂多彩的花田。站在栈道上,可以看到田埂上的灌溉渠如同一条蓝色的绸带,将整个画面巧妙地串联起来,构成了一幅和谐的田园风光。
花田里,各色花朵在微风中轻轻摇曳,它们仿佛是一群身着彩衣的舞者,在阳光的照耀下翩翩起舞。
而蜜蜂和蝴蝶在花丛中自由穿梭,它们的忙碌为这片花田增添了一份生机与活力,让人不禁沉醉在这片生机勃勃的景象之中。
时芋 breath 都屏住了,目光死死盯着画面右下角。在两棵老槐树交错的枝桠间,山远用特小的字标着 “太阳能染缸加热系统”“雨水回收池”,甚至还有 “非遗研学教室”。
最让她心跳加速的,是画面最右下角那两个牵着手的小人儿。
一个扎着马尾辫,穿着眼熟的围裙,另一个背着画板,手腕上还仔细画了块手表 —— 跟山远平时戴的那块旧表一模一样。
小人儿周围,山远还用细细的线条勾勒出几朵云彩和几只飞翔的小鸟,为画面增添了几分灵动,仿佛两个小人儿在童话世界中漫步。
“你什么时候画的?” 时芋的手指微微发抖,轻轻抚过那两个小人儿,铅笔线条淡淡的,可就像刻进她心里头了似的。
她的指尖能感受到纸张的纹理,仿佛在触摸着未来的轮廓,如同触摸着一件珍贵的宝物。
山远轻轻合上笔记本,却留了条缝儿,好让她还能瞅见那对小人儿。
“你睡着的时候画嘞。” 他顿了顿,火车正好开进黑咕隆咚的隧道,黑灯瞎火里,他的声音低沉又坚定,“林间刚才传信儿来,说快消集团己经把‘云岫居’的衍生商标抢注了,还找了网红拍视频,说手工扎染是老掉牙的玩意儿。”
他说话时,拳头不自觉地握紧,指甲几乎掐进了掌心,脸上满是愤怒与不甘,好似一头被激怒的狮子。
时芋的心一下子凉透了,果然,那些贪得无厌的家伙不会轻易罢手,就像一群恶狼,死盯着云岫居这块肥肉。
她的脸色变得苍白,嘴唇微微颤抖,眼中满是担忧和焦虑,仿佛暴风雨前低垂的乌云。
“不过我盘算好了,” 山远打开手机,翻出一张发黄的照片,那是张旧图纸,边角都磨损得不成样儿了,边缘还卷了起来,仿佛在诉说着岁月的沧桑,像一位饱经风霜的老人的脸庞。
“这是我爹当年设计的生态染坊草图,他一首念想把这事儿办成,可惜没等着那天。”
照片上的设计图跟他刚才画的有不少相像的地方,都画着那个满是希望的玻璃工坊,“他说咧,传承不是把老手艺供在神龛上,得让它像洱海的水一样,既能滋养土地,又能映出满天星辰。”
他说着,眼神变得深邃而坚定,仿佛在追忆父亲的身影,又像是在为未来的道路注入力量,如同灯塔在黑暗中为船只指引方向。
当火车缓缓驶出那幽暗的隧道,车厢内突然间被月光所充满,柔和的月华如同细雨般洒落在笔记本的图纸上,给原本沉静的纸张增添了几分温暖的色彩。
月光如流水般清澈,它轻轻地覆盖在图纸之上,给那些精心绘制的线条和文字镀上了一层银色的光辉,使得这些原本静止的图案仿佛被赋予了生命,它们在图纸上欢快地跳跃,如同一群被唤醒的精灵,在月光的照耀下翩翩起舞。
时芋凝视着图纸上那两个手牵手的小人儿,心中不禁涌起一股暖流,她又想起了豆豆曾经做过的那个梦,眼眶中不禁感到一阵。
她突然明白,山远一首以来都深刻理解她的心思,他懂得她所守护的不仅仅是一个空洞的容器,而是那份与土地对话、与时间相伴的温馨情感,是对传统手艺的无比敬重和深沉热爱。
“山远,” 她突然想起梦里豆豆说的话,语气里带着期待和好奇,身体微微转向他,眼神中闪烁着光芒,如同夜空中闪烁的星星。“你说,布料真的能兜住月光不?”
山远愣了一下,紧接着咧嘴笑开了,他伸手轻轻揉了揉她的头发,跟以前无数回那样,满是宠溺。
“顾阿婆说嘞,只要你把心思都缝进针脚里头,染出来的布自然会发光。”
他指着画里的玻璃工坊,眼神亮晶晶的,透着股子坚定,“往后咱们就在这儿搞‘月光系列’,拿太阳能烧热染缸,收集雨水调颜色,让每个来研学的娃娃都能把自个儿的故事染进布里头。”
他越说越兴奋,手还在空中比划着,仿佛己经看到了未来热闹而美好的场景,如同描绘一幅绚丽的画卷。
时芋望着他眼里闪烁的光,比啥霓虹灯都耀眼、都暖和。
她一下子明白过来,豆豆的梦不只是个预兆,更是个提醒 —— 他们守着的,从来都不是一个简单的商标,是让老手艺实实在在活下去、传下去的那股子劲儿。
在凌晨三点的寂静中,火车缓缓驶入了贵阳站,并在那里停留了短暂的一小会儿。
此时,刺骨的冷风仿佛找到了可乘之机,顺着车门的缝隙“嗖嗖”地往车厢里灌入,就像无数把锋利的刀子一样,刮在人们的脸上,带来一阵阵生疼的感觉。
风中还夹杂着潮湿的寒意,这种湿冷的空气让人忍不住打起了寒颤,仿佛整个人都置身于一个巨大的冰窖之中,寒气逼人。
时芋感受到了这股刺骨的寒冷,她裹紧了身上的衣服,身体微微蜷缩着,就像一只受了惊吓的小猫,试图用这种方式来抵御外界的严寒。
山远去接热水的时候,她拿起他的手机想看看时间,冷不丁瞧见锁屏界面上林间刚发来的消息,就短短一行字,却让她浑身发冷:“快消集团买通质检机构了,要查云岫居的染料成分。”
手机屏幕的冷光照在时芋煞白的脸上,她只觉得浑身的血都冻住了。
那些精心调配的染料,每一样都是顾阿婆一辈子的心血,是云岫居的命根子。要是检测结果被他们使坏篡改了…… 她不敢再往下想。
她的手指紧紧握住手机,关节都泛白了,眼神中满是惊恐和无助,如同一只被困在牢笼中的小鸟。
时芋抬头望向窗外,夜黑得伸手不见五指,远处的山影就像趴着的巨兽,透着股子危险劲儿。山间偶尔传来几声凄厉的鸟叫,更添了几分阴森,仿佛是巨兽发出的低吼。
山远端着水杯往回走的身影在月台上看得清清楚楚,他口袋里还揣着那本画满憧憬的笔记本,却不知道一场更大的风暴,正随着火车的汽笛声,张牙舞爪地扑过来,如同一只凶猛的野兽准备吞噬一切。
此刻的大理,月光如银,静静地洒在云岫居的染坊上,给这个古老的工坊披上了一层神秘的面纱。
在老槐树的掩映下,顾阿婆坐在一张破旧的藤椅上,手中紧紧地握着一块刚刚染好的蓝布。这块布料上的花样是她连夜赶制出来的,图案仿佛一群即将振翅高飞的蝴蝶,生动而富有灵气。
她的眼睛微微眯起,目光深邃而充满忧虑,她不时地望向远处的路口,似乎在期待着什么,就像一位守望者在期盼着远行的亲人归来。
她缓缓地抬起头,凝望着天上的明月,口中喃喃自语:“囡囡们快回来咯,可不能让那些铜臭味儿,脏了咱的月光哟。”
一阵微风吹过,槐树叶发出沙沙的响声,仿佛在诉说着什么。
在这一刻,仿佛有无数的蓝蝴蝶,正朝着上海的方向振翅高飞,它们带着守护家园的决心,也带着满心的忧虑和不安,就像勇敢的战士,带着神圣的使命和内心的忐忑,坚定地向着未知的战场前进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