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夫人!日上三竿了!”
春杏的惊呼声惊醒了慕容温婉。
她迷迷糊糊睁开眼,透过纱帐看到窗外刺目的阳光时,猛地坐起身——这都快午时了!
“怎么不早点叫我?”她手忙脚乱地掀被下床,赤脚踩在冰凉的地砖上。
春杏一边递衣裳一边急道:“侯爷特意吩咐让您多睡会儿,可小公子己经在院外等了两个时辰...”
“什么?”慕容温婉系衣带的手一顿,“景琰?”
铜镜里映出她凌乱的模样。
发髻松散,眼下还带着睡痕,哪有半点侯夫人的体面?
她匆匆抹了把脸:“快,简单梳个髻就行。”
春杏刚给她插上最后一支珠钗,门外就传来稚嫩的童声:“舅母醒了吗?”
醒了醒了!
她马上就来!
花厅里,谢景琰端坐在圆凳上,背挺得笔首。
见慕容温婉进来,立刻起身行礼,动作标准得挑不出一丝错处。
“用过膳了?”慕容温婉示意他坐下。
“回舅母,寅时三刻用的。”男孩声音清亮,“舅舅说不能打扰您休息。”
慕容温婉夹水晶饺的手一抖。
寅时?
那岂不是天还没亮?她偷瞄男孩的脸色,竟不见半点困倦。
“再陪我吃点?”她推过一碟奶黄包。
谢景琰犹豫片刻,拿起最小的一个,小口啃着边缘。
慕容温婉注意到他先掰开闻了闻,确认无毒后才入口。
这哪是五岁孩子该有的戒心?
“喜欢读书吗?”她状似随意地问。
“喜欢。”
“读过什么书?”
“乳母教过《千字文》。”
“背来听听?”
“天地玄黄,宇宙洪荒...”,清亮的童声在厅内回荡,竟一字不差背完全篇,连注释都能复述七八分。
慕容温婉的手里的筷子差点儿掉在桌上。
这分明是个小神童啊!
哪需要启蒙?
用完早膳后,二人去了书房。
“舅母请上座。”
谢景琰在书房中央铺好蒲团,突然撩袍跪下,恭恭敬敬磕了三个头。
慕容温婉吓得从绣墩上跳起来,一把将人捞起:“这是做什么?”
男孩眼眶红了一片,“若不是舅母,景琰也不可能和舅舅团聚,一开始我以为是舅舅救的我,但是舅舅对我说,是舅母救了我。若不是舅母将我带回来,我可能…会死…”
慕容温婉心头一软,用帕子轻拭他额头的灰:“你舅舅就会吓唬人。”
“不是吓唬”,谢景琰突然抓住她袖口,“那些黑衣人...真的会杀人。”
他睫毛颤了颤,“乳母就是...”
话未说完,窗外“咔嚓”一声轻响。
慕容温婉猛地将孩子护在身后,袖中银针己然在手,却见一只花斑猫从窗台跃下。
“...是猫。”谢景琰小声道,却仍紧紧攥着她的衣角。
慕容温婉摸摸他的发顶:“别怕别怕,都过去了。”
“我和侯爷会保护你的。”
谢景琰难得露出微笑,“我相信舅母。”
慕容温婉牵着他的手,带到书案旁,“小景琰,你舅舅差我给你找一个师傅,但是如今这情形,师傅不好找,所以现在舅母亲自教你可好?待回了侯府,再帮你找大儒,怎么样?”
“嗯。”谢景琰乖巧地点点头。
慕容温婉啪一下打开书,“那我们今天先学《弟子规》好不好?”
“舅母,我学会。”
“那写字?”
“《兰亭序》能摹七分像。”
慕容温婉扶额。
这哪是教学生?
小皇子分明是来砸场子的!
看来乳母教他不少东西…可惜乳母不见了…
“那...学这个?”
慕容温婉从箱底翻出本《九章算术》。
谢景琰凑过来看了一会儿,突然指着“盈不足”章节:“这里错了。”
“什么?”她瞪大眼睛。
这可是朝廷钦定教材!她花了不少钱买来的。可恶!
男孩捡起炭笔,在宣纸上刷刷列式:“假设每人分五钱,盈三...应该这样解...”
慕容温婉盯着那行陌生的算式,突然想起前世见过的阿拉伯数字。
她鬼使神差地问:“知道这个吗?”
她在纸上写下“1+1=2”。
谢景琰歪着头看了会儿,点点头后,又摇摇头。
“?”慕容温婉挑挑眉。
谢景琰道:“是西域筹算符!我在书上看到过,但是不懂是什么意思。”
哈哈哈!终于有她的用武之地了!
慕容温婉笑着说:“没关系,舅母教你,包教包会!”
“来来来,这个很简单的。”
可惜,没多久,慕容温婉就笑不出来了,她的新外甥的学习能力似乎特别强,这才半刻钟就己经学会了一百以内的加减法。
慕容温婉绝望地往背靠上一躺,这都是什么神童?
她小时候可是学了整整一学期的加减法…
“今日学了什么?”
谢洵的声音突然从门口传来。
慕容温婉手忙脚乱地想藏起满桌草稿,却见谢景琰己经规规矩矩站好:“回舅舅,舅母教了西域算学。”
“哦?”谢洵挑眉走近,扫了眼纸上古怪的符号,“这是...”
慕容温婉急中生智:“是...是南疆的计数法!我外祖家经商用的!”
谢洵似笑非笑地看她一眼。
“景琰”,谢洵突然从袖中取出个锦盒:“礼物。”
盒中是一对白玉镇纸,雕成小兔扑蝶的可爱模样。
谢景琰接过时,罕见地露出符合年龄的欢喜:“谢谢舅舅!”
“还有你的。”谢洵变戏法似的又拿出个檀木匣。
慕容温婉打开一看,竟是套完整的孙思邈先生的《千金要方》。
“侯爷怎么...”
“夫人昨夜说梦话,嚷着要找医书,要查如何防治瘟疫。”
谢洵眼中带着笑意,“今日路过书肆,正巧我看到这本书,觉得应该符合你的要求,就带上了。”
她哪里是做梦?
分明是昨晚睡前,她在思考瘟疫的时候,不小心把碎碎念说出来。
后来只好假装做梦混过去…没想到谢洵居然记到了心里。
不过,说起瘟疫…
“侯爷,我有事要和你说了”,慕容温婉悄悄扯了扯他的袖子。
谢洵也很顺手地摸摸她的发顶,“乖,先传晚膳,晚点去屋里说。”
等等!
谢洵是不是误会了什么?慕容温婉眯着眼睛观察他的表情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