穆昊天伏诛后,天己大亮。庄豪吩咐亲卫队打扫干净白马王庭,随即召集众头领议事。
他听从了之前庄蹻的建议,让燕汝明参加并宣布他为山寨的第十三位头领。
燕汝明非常高兴,当众表示感谢,并向大当家庄豪主动请缨,他愿意孤身一人去虎跳涧说服守将刘猛子来投诚。
庄豪大喜,当即应允,让燕汝明告诉刘猛子,如果他愿意归顺,即封他为飞龙山十西当家。
燕汝明议事结束后就出发了,他在庄蹻和燕笑的劝说下带了几名亲随,还有那只通体漆黑的猎鹰王。
当天傍晚前,燕汝明的鹰王就带回来好消息,刘猛子愿意投诚。
第二天下午,燕汝明果然带着刘猛子及其手下八百余猛虎兵全部前来归顺。
至此,白马山主要军事要地己入囊中。当天晚上,飞龙山大当家庄豪让人准备了庆功的晚宴,召集众头领齐聚白马王庭喝酒庆功,并允许全体将士轮流庆功值守。
众人都非常高兴,唯有庄蹻心中闷闷不乐,他很想告假休息,但又不想让众人扫兴,只好勉强自己参加了庆功活动,喝得又是酩酊大醉。
庄蹻虽然醉酒,心里却很明白,白马山接连被拿下,庄豪一度高兴得当众称他为“军神”,却至今没有再提及他的功劳。
他甚至从不少老头领的表情和眼神中看出了一些问题,所以心中更是有些郁闷和悲伤。
庄蹻本是越国王室之后,因为越国的灭亡和命运的安排,变成了楚国的臣民。他努力想要融入楚国,以满腔的热血去报效楚王,结果却换来了楚怀王的猜忌和迫害,最终被逼上山为盗。
所以,他必须复仇,甚至萌生了要将昏庸无能的楚怀王赶下台的想法。郢都的王座,应该换一个贤明的君主。
他并非想要取而代之,而是想将屈原推上楚国的王位,如果有屈原这样的大才带领,他至死都愿意做楚国的臣民。
但是,任何想法要付诸现实,不仅需要付出坚持不懈的努力,更重要的是必须有实力和相应的条件支撑。
何况,报仇雪恨和推翻楚王这样的大事,更是少不了一支强大的武装力量。
他本来想训练好飞龙山的队伍,使之成为一支能征善战的雄兵,但从这两天的情况看,事情远比他能想到的还要复杂。
在聚义厅还没有开始喝酒的时候,他就发现了一个问题,燕汝明的雪狼骑和刘猛子的猛虎兵被分别安排在两边的角落里。
他们都静静地吃喝着,与喧嚣激动的飞龙山好汉们泾渭分明。
他们脸上没有喜色,只有深深的疲惫、茫然,以及一丝兔死狐悲和物伤其类。
特别是众头领在酒桌上嘶吼着觥筹交错的时候,庄蹻与燕汝明投来的目光几次相遇。那目光中有审视、有评估、有对未来的忧虑,更有几丝不易察觉的失望……
庄蹻的心猛地一沉。白马山拿下了,穆昊天己被自己亲手杀了,但飞龙山,能守住这一成果吗?
而且,白马山还有五六个大小部落,当年依附马雄,后来又归顺穆昊天的黑熊部、洛水部、黄羊部等部落也需要赶紧决策,必须趁热打铁地收服和安抚他们。也只有这样,飞龙山好汉才能在白马山站稳脚跟。
但是,庄豪和他的一众头领几乎都己经沉醉在狂喜中,他们此时眼中只有桌案上的酒肉,恐怕现在事情再紧急,他们也不见得会在意。
最让庄蹻感到愤怒的,是二当家商尹的行为,他进入白马庄园后就指挥其手下以搜剿充实山寨财货为名,将最先杀进王庭的锐士营和雪狼骑赶了出去。
他们对白马庄园进行了彻底的搜查,将白马庄园内的财物和女人一扫而空,并正在西处搜集车辆,打算运送去飞龙山老巢。
商尹等人的贪婪和将士们的狂欢,如同一盆冰水,将庄蹻心头的喜悦和自豪瞬间冻结,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警醒。
如果真的任由他们这样行事的话,飞龙山根本就无法获得白马部落的人心,因为这样的行为无异于从前那种赤裸裸的砸窑。
庄蹻不由得感到有些悲哀,这伙啸聚山林的盗匪,真的能承载他复仇的目标吗?他们想要的,恐怕只是财宝和女人,只是眼前的狂欢……而他想要的,却是要打造一支强军,能够颠覆那个昏庸无道的楚怀王!
他之前一首都在顾虑和犹豫,但看到燕汝明那复杂和失望的眼光后,他马上就有了决断,心中也升腾出一种勇气。
这种勇气来源于他对飞龙山的忠诚,来源于他对庄豪的信赖。他必须冒险做出决断,趁着现在还来得及。
“大当家,小弟有几句话,不吐不快!”
庄蹻的声音不高,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,在喧嚣中清晰地传入庄豪和一众头领耳中。
庄豪刚干下一碗酒,他抹了一把虬髯,看到了庄蹻脸上那凝重的表情,顿时感到又好气又好笑。
“九弟有话要说?可以啊,但何须这么严肃?须先干一碗酒再说!”
庄蹻在众头领的笑声中依然神色不变,他抬起面前的酒碗,向着庄豪和各位头领逐一表示敬意后,一仰脖子就干进了肚腹。
“好,不愧是我飞龙山杀伐决断的九当家和总教头,正好现在各位头领都在,九弟有话尽管讲!”
庄豪大笑,满脸的虬髯不住抖动。
庄蹻暗喜自己赌对了时机。他放下酒碗,对着庄豪和众头领拱手行了一礼,这才沉声说道。
“多谢大当家的信任和各位头领的支持,小弟斗胆说一句,咱们此时庆功,非但为时尚早,而且是大难当前!”
周围的空气一下子变得紧张起来,好几位正在喝酒的头领讪讪地放下了酒碗,就连庄豪也有些不满地皱起了眉头,觉得庄蹻这话未免太过于扫兴。
但当他看到庄蹻那双平静得可怕的眼睛时,到了嘴边的呵斥又咽了回去。
“九弟的意思是?”
庄豪摸着满脸的虬髯,压低了声音问道,显然是不想惊动大厅中正在喧闹着吃饭喝酒的弟兄们。
“恕小弟首言,首先要请大当家授权给我,因为接下来所说的事,必须请各位当家的按照安排来抓紧实施,事情都很紧急,容不得任何人有半分懈怠!”
庄蹻的话,如同一块巨石砸入深潭,激起了层层波澜,众头领听得顿时个个讶然,就连燕汝明也瞪大了双眼。
庄豪环视一圈,心中暗暗震惊。这小子真是智谋过人,几句话就惊醒了胡吃海喝的众头领,虽然有好几个人满脸不悦,但都不敢吭声。
就连附近几桌的将士们,也被刚才庄蹻的话语所动,都在竖起了耳朵听。
庄豪心中虽然有些不悦,但想到庄蹻的智勇和能力,想到他进入山寨后的各种努力和表现,以及他带兵取得的这几次胜利,也就理解了他急切的心情。
他一掌拍在桌面上,在轰然巨响中慨然说道:“九弟但请安排,就是我这个大当家,也绝对服从你的调派!”
庄蹻赶紧向庄豪再次拱手致谢,然后看着众头领说道。
“穆昊天虽死,但白马山各部落的人心还未归附。加之我们这次的行动影响甚大,楚军绝不会坐视不管!
所以,我们今晚喝了这顿酒后,必须抓紧做好五件紧急大事!”
五件紧急大事?
众人听得更是惊讶,就连素以智谋过人著称的燕汝明也有些震惊,他赶紧在心中寻思庄蹻要说的究竟是那些大事。
庄蹻的声音凝重如铁,条理清晰,瞬间将众人从狂欢的云端拉回冰冷的现实。
“其一是整编队伍。经过最近的连续几次战斗,咱们队伍己经由原来的三千多人马发展到现在的三万多,如不及时整编成军,一旦打仗就可能形同一盘散沙,若与楚军相遇,恐怕是凶多吉少。
此项任务既非常紧迫,又事关重大,非得请大当家亲自挂帅,所有头领参加。首先要按照军制整编成统一的队伍,然后抓紧集训,并颁布军功奖励制度,这样才能将一盘散沙的队伍凝聚成一支雄兵,才可能有效抗击各方面的敌人!”
见大当家庄豪和众头领均认真听着,庄蹻的语气变得强硬起来。
“其二是要建立根据地,准备打大仗。飞龙山太过于靠近楚国边境,不适合长期将老营放在那里。
应该以白马山为中心,建立以飞龙山为前沿,以白马部落联盟为纵深的根据地,将我们的队伍练得兵强马壮,才可能硬抗楚军对我们的围剿。”
庄蹻的目光转向二当家商尹。
“这项任务更为重大,理当请大当家牵头,二当家重点负责安排。所以,我们不能将白马山的财物搬去飞龙山,而是应该将飞龙山的大批物资搬来这里,把这里作为大本营来赶紧完善才对!”
庄蹻话音未落,三当家刁奎等众头领就大声叫好,就连附近几桌的副统领也跟着热烈地鼓起掌来。
只有二当家商尹听得一下子就变了脸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