人实在太多了,沈恣游了断桥便回来了。
还没走到小院呢,隔壁的赵娘子提着花篮,沿着巷子叫卖。
那声音抑扬顿挫,婉转动听。
杭州气候温暖,西季都有不同的鲜花盛开,而时人富庶,对鲜花的需求量大,不少百姓会上街卖花,赚钱贴补家用。
赵娘子一见沈恣,便笑着打招呼,“呀,是沈娘子啊,这是去游西湖了吧。”
沈恣点头,“是啊。”抬头见她花篮里,花品类繁多,有杏花、芍药、牡丹、蔷薇......
朵朵都是娇艳欲滴的,看得沈恣心头喜爱,顺手也买下了几支。
赵娘子笑得合不拢嘴,还多赠送她两支。
赵娘子家里有一座茶坊,就在西湖边上,是她哥哥在经营,生意挺不错的。
赵娘子为人很是热情,当初沈恣添置物品时,见她和茯苓都是两个搬东西吃力,还叫她哥哥帮忙。
沈恣也回赠了些糕点,赵娘子夸赞她手艺好,还建议她把糕点放到他哥哥的茶坊去买。
这样不用抛头露面,又能赚些家用。
沈恣也不是没想过这种代销方式,但她不想麻烦别人,也不想与旁人有过多牵扯,也就婉拒了。
她还是决定开个小铺子,叫茯苓在前面卖,她在后头做点心就行了,这样就不容易被江鹤安找到了。
翌日,沈恣跟着牙人刘树穿梭在杭州城中的各个角落。
沈恣的小院也是刘树负责租赁给她的,这人年纪不大,但人还算实诚,所以她找铺子,也干脆请了刘树。
刘树在这个行当里做了三年,对城里的铺面情况了如指掌。
他们先是来到了城东的闹市。
这里店铺林立,行人如织,叫卖声、讨价还价声不绝于耳。
刘树带着沈恣走进了一条狭窄的巷子,巷子尽头有一间小小的铺子,门面不大,但位置还算不错,正对着一条繁华的街道,人流量可观。
沈恣推开门,里面昏暗的光线让她微微眯了眯眼。
铺子内部空间狭小,但胜在布局合理,后堂足够放下一张案桌和几个橱柜,可以用来制作点心。
前堂虽然简陋,但摆放几张小桌椅也绰绰有余。
“这铺子租金不贵,一个月才八两银子,而且东西还算齐全,稍微修整一下就能用。”刘树一边介绍,一边用手比划着,“只是这地方有点偏,怕是不太好找。”
沈恣环顾西周,微微皱眉。
对于一家新开的点心铺来说,位置其实至关重要。
如果客人找不到,再好的点心也无人问津。
“我们再看看别的地方。”
接着,他们又去了城南。
城南靠近河边,风景优美,空气清新,只是人流量相对少了一些。
这里有一间临河的铺子,门面宽敞,采光极好。
站在铺子里,能透过窗户看到河对岸的景色,绿树成荫,小桥流水,别有一番韵味。
沈恣站在窗前,想象着客人坐在窗边,一边品尝着点心,一边欣赏着美景,心中不禁有些向往。
“这铺子租金要十五两银子,但位置好,又临河,风景独好。”刘树说道,“只是周围大多是酒楼和茶馆,竞争激烈。”
沈恣点了点头,竞争虽然大,但也意味着人流量大,只要点心做得好,自然能吸引客人。
她转身对刘树说:“这铺子尚可,但我想再看看别的地方,多比较比较。”
就这样,他们又看了好几处铺子,有的位置绝佳但租金过高,有的租金便宜却过于偏僻。
沈恣心中虽然焦急,但她知道不能草率决定。
每看一处铺子,她都会仔细观察周边环境,询问租金和前任店主的情况,还会在心里默默计算成本和收益。
沈恣这边在忙活自己的小生意,而江鹤安却得到,在蜀地查探不到她任何的消息。
她仿佛如一缕轻烟,消失在这茫茫尘世。
他把竹山打发下去,独自坐在书房里,第一次觉得有种事情不在他掌握的失控感。
江鹤安默默起身,缓缓走到西厢房。
这些天,他努力不到这里来,也努力压制内心的思念,但感情这东西,就是没有任何办法。
起初,只是牵肠挂肚,随着时间的推移,渐渐的开始销魂蚀骨。
就好似在身体深处豢养了一条蛇。
它每日在骨腔里噬咬不止,钻凿啃食,留下细碎却灼烧的齿痕,仿佛用钝刀刮削骨头。
他时时被这蚀骨的痛苦惊醒,又时时被它缠绕至无法安眠。
他也总是在不经意间,听见她的声音。
听见她柔柔地叫他,“公子。”
寒夜孤寂,越发催得他执念加重,他倒要看看,她如今的日子过得有多好。
江鹤安手上展开一幅舆图,上面山川河流、城池关隘尽收眼底。
烛光摇曳,映照着他清瘦却冷硬的面容,眉间紧锁,手指轻轻着舆图,目光在那些熟悉的地名间徘徊。
她孤身一人,断然不会去偏僻的地方。
只会去人多,又能隐藏自己的地方。
金陵繁华喧嚣,她素来喜爱热闹,去此处也不是没可能。
再看杭州,西湖的美景天下闻名,苏堤春晓、断桥残雪,西季皆有绝美风光。
她喜爱赏景,怎会错过这般人间天堂?
说不定她此时正坐在西湖边,一边品着茶,一边欣赏着湖光山色。
想到这儿,他的心紧了紧。
江鹤安深吸一口气,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。
除了金陵和杭州,还有许多地方她可能会去。
视线又移向洛阳,洛阳的繁华也不比金陵差,还有扬州,苏州,开封......她可去的地方实在太多了。
每一个地方都像是在向他招手,却又像是在嘲笑他的无能为力。
江鹤安心里无缘故地升起一丝挫败感,手中紧握着那张舆图,目光如炬,满是不甘。
“来人!”他低沉的声音在空旷的房间回荡。
不多时,竹山匆匆赶来,“公子有何吩咐?”
他将手中的舆图重重地摔在桌上,声音里带着一丝沙哑:“去,按照这上面我画出来的地方,一一去找。”
竹山看着舆图上面密密麻麻的地名,呆愣在原地,迟疑道:“公子,府里的银子再多,经不住这般……”
他面上带了怒意,道:“就是散尽家产,也要把她找到!”
他的眼神中透露出一种暴戾与决绝,仿佛任何人任何事都阻挡不了他。
竹山被他的气势所慑,不敢再言,只能硬着头皮领命而去。
江鹤安站在原地,望着他离去的背影,心中却满是苦涩。
他知道,这样的寻找无异于大海捞针,但他就是不甘心,哪怕有一丝希望,他也要紧紧抓住。
“云雀,你究竟在哪里?”他喃喃自语,声音里带着无尽的疲惫,和微不可察的期盼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