沈恣不欲透露自己的行踪,便撒了个谎。
碧草惊讶道:“你是说公子要娶县主,便将你打发出府了?”
沈恣点头。
“公子不是一向宠爱你,怎的会舍得放你走。”
沈恣想解释两句,又听碧草叹了口气继续说,“也对,你与县主相比,自然是县主更重要了,公子也只能舍你了。”
沈恣点点头,没说话只是苦涩地笑了笑。
“要我说,公子放了你反而更好呢。那县主娇宠万千,想来也不是相与的,不如你在外头嫁个普通人家,过得自在。”
沈恣听她这番话,只觉她变化犹如翻天覆地。
碧草从前可一门心思只想着爬江鹤安的床呢,这如今是怎么了。
碧草见沈恣奇怪地打量她,脸颊上生了两朵红云。
“我出府后,在绣坊做了绣娘,也是在那儿遇见我夫君的。他虽只是个商人,不如江府有权有势的,但他待我真诚,心中尊我敬我,还教我识字算账。”
“我如今也是能做些买卖了,虽只是收买些闺房女子的绣品,再卖她们些钗环首饰,胭脂水粉的,一进一出都有银子赚,这不比在府里伺候人强上百倍。”
碧草说到这儿生了几分自信,显得她整个人都熠熠生辉。
沈恣没想到碧草出府后,还有这些经历,真心为她高兴,能有养活的本事,也找了个不错的郎君。
“你如今很好。”她笑得万分真诚。
“嗯,我也觉得。”碧草道,“你为何一身妇人打扮,你嫁了?”
沈恣摇了摇头,“没有,只是出门在外会方便些。”
“那倒是。”碧草点头,“那你要去哪里,去投奔亲戚吗?”
沈恣顺着她答,“是,我去我姨母家。”又反问她,“你跟你夫君又要去哪里?”
“我们要汀州去进一批丝线,和绣品。”
“这船是去汀州的?”
碧草:“不是,汀州路远,这船到不了。我们要先去同州,再换一次船,反正得坐差不多一个月的船吧。”
碧草出府这快一年的时间,随她夫君行商也走了些地方,沈恣可以从她那儿得到不少路线。
沈恣不会一首坐船,她要不停换路线才安全,三张路引也要交替使用才能混淆视听。
她初步的决定是扬州。
船的这一头,小山推开船舱的门,道:“公子,小的去迟一步,落水之人己经被救起来了。”
宋长砚手上捧了本志怪的书,看得津津有味,“只要人被救起来就好。”
小山试探地道:“公子,要不起来活动活动,您这屁股可还有伤呢,也不能一首坐着啊。”
宋长砚瞪了他一眼,“去去去,本公子身强体壮,不过是挨了两下,早就好了。”
小山心里腹诽,要不是老爷手下留情,公子怕还在床上躺着呢,哪儿有机会溜出来啊。
“公子,要不咱还是回去吧,要是老爷晓得你跑了,不定会气成啥样呢。”小山劝道。
宋长砚不以为然,“放心吧,我娘会帮着劝他老人家。”
“夫人就是太宠了您了,居然还帮着您跑。”
“我娘就是比我爹讲理,也更懂我。”提起自己善解人意的娘,宋长砚一脸的明媚笑容。
“再说,我去年就应承了顾兄会去找他,我岂能失约。”
小山叫苦,“可扬州也太远了吧,这坐船都要走一个多月呢。”
“你嫌远是吧,不想去是吧。”宋长砚推开了船窗,不客气地道,“来,从这儿跳下去,自个儿游回去吧。”
扑面而来的冷气,让小山打了寒颤,他咽了两口唾沫,一本正经地道:“公子,您是最晓得我的。刀架在脖子上,小山我也誓死跟随公子。”
宋长砚皮笑肉不笑,“哼哼,那还不快铺床去。”
“是。”小山麻溜儿地整理被褥去了。
三日后,江鹤安几乎是翻遍了都城的大街小巷,也找不到沈恣的半点踪迹。
高墨那边倒是查到些线索,说是元宵节当日来往的人虽多,但夜里出城门的,多数都去码头搭了一艘去庐阳的船。
“公子,可要我去庐阳查这艘船?”
江鹤安苍白修长的手指,着沈恣带过的玉蝶金簪。
他面前还有一个匣子,里面装着的都是沈恣没带走的首饰,以及他新买的翡翠玉镯。
他冷哼一声,只要她随手出一件这些首饰,他也能立马查到她。
她倒是聪明,只把不好追踪的珍珠带走了。
他把金簪尖锐那头狠狠捏在手里,痛处在掌心蔓延。
“她未必会一首坐在庐阳,你带着人沿着那艘船停靠的地方,全部找一遍。”江鹤安眼里闪过狠戾,“她要吃饭住店,就会露出痕迹。”
“是。”
“还有,把云雀之前买过衣裳的罗衣坊,和博乐斋,再查一查。”
只有这两处,她有独处的,或者说见人的时间。
“是。”
江鹤安回看这西厢房内,处处都是她的影子,空气里似乎还能闻到她身上的馨香。
床上的被褥叠得整整齐齐,衣柜里的衣服也都在,还有她买回来却没有玩过两次的双陆棋,还有她笨笨拙拙绣的香囊.......
什么都在,唯独她不在了。
甜蜜回忆瞬间变成毒药,咽下是苦,吐出是痛。
她再一次弃他而去了。
她不说最喜欢他,会永远留在他身边吗?
她不是还期待嫁给他吗?
都是假的!都是她为了麻痹他的。
那个狠心的女人,对他从始至终都是逢场作戏!
江鹤安沉默良久,轻哼一声,嘴角勾起一丝没有温度的、极其扭曲诡异的弧度。
她最好祈祷不要被他抓到。
正如江鹤安所料,沈恣并未一首坐船,而是在距离京都的两百里水路的昌裕码头,与碧草一行人辞别。
她下了船就换了男子装扮,成了个清秀的小公子,进城去投宿。
江鹤安让高墨往下发了海捕文书。
海捕文书上的沈恣,不仅有女子装束,还有男子装束。
她一进客栈,掌柜便觉得她眼熟得很,拿着路引,一首盯着她看了几眼。
“有什么问题吗?”沈恣故意压低了声音。
掌柜把路引还给了她,笑道:“没,没有,客官就住一晚吗?”
沈恣点头,“对。”
掌柜唤来小二,让他带沈恣上楼进房间。
沈恣掏出一钱银子给他,“我还需去买些东西,等会儿再来,你把房间给我留着。”
掌柜连连点头,“好好,客官请便。”
沈恣出了门之后,掌柜还站出来看她往哪里走,随即叫小二去衙门禀告,“就说海捕文书上的人出现了,快去。”
小二忙不迭地朝衙门而去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