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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砚儿……”她伸出手，指尖带着暖意，轻轻拂过儿子的肩膀，“你的心意，娘懂了。”
她话锋一转，眉间的忧色更深：“可你莫忘了，你是魏国公府的嫡长子。你的亲事，从来不只是你一人之事，更关乎门楣，关乎宗族。你爹他素来最重门第清誉，视家声如命。一个毫无根基、出身平凡的女子……”
她微微摇头，“我纵然愿意信你的眼光，可你爹他是万万不会答应的。强求之下，只怕……”
只怕那姑娘还未进门，便要受尽屈辱，只怕父子反目，家宅不宁。
王氏没有说出口，但宋长砚己然明了母亲未尽的深忧。
宋长砚眼中的光芒微微一黯，但那份执拗却丝毫未减。
他非但没有起身，反而就着跪姿，膝行半步，更靠近了王氏的贵妃榻。
他忽然伸出双手，轻轻抓住了她盖在锦衾上的手，动作带着几分幼时的撒娇。
“娘。”他仰着脸，连眉眼都带上了几分孩子气的恳求，声音也软了下来，“儿子知道爹看重什么。可是娘，您最疼儿子的，是不是？”
他轻轻晃着王氏的手，指尖带着小心翼翼，“儿子与阿恣心意相通，此生再难更改！我不想因为门第与她错过。”
“娘，求您帮帮儿子。爹一向最敬重您，也最听您的话，您帮儿子在爹面前说几句好话，行不行？”
他微微倾身，将额头轻轻抵在母亲盖着锦衾的膝上。
这一声声“娘”，带着毫不掩饰的依赖和哀求。
王氏低头看着伏在自己膝上的儿子。
他这般近乎卑微地恳求，己是到了情根深种的地步。拒绝的话，如何还能再说出口？
暖阁里沉水香的气息静静流淌。
王氏沉默了许久，久到宋长砚的心几乎沉入谷底。
终于，她长长地，又似解脱般地叹息了一声。
她伸出另一只手，带着母亲特有的温柔力道，轻轻戳了一下宋长砚的额头，嗔道：
“你这孩子，真是生来讨债的！”
语气里却没了先前的沉重，反而带着点无可奈何的宠溺。
“罢了罢了，娘这张老脸，少不得为你豁出去一回。待你爹得空，我试着替你探探口风。”
宋长砚猛地抬起头，眼中是难以置信的光芒，“娘，您答应了！”
“先别高兴得太早。”王氏板起脸，眼中却藏着笑意，“你爹那关，难如登天！还有，那姑娘……”
她顿了顿，目光变得慈和，“既是你认定的，寻个合适的时机，带来让娘好好瞧瞧。”
宋长砚顿了顿，要阿恣回京怕还不行，得再过个几年，等江鹤安那边稳定了才行。
“是，多谢母亲。”但他还是先应承了王氏。
“对了，娘，我从阿恣那儿新学会了点心，我这就去做来给您尝尝，保准你您喜欢。”
“噢。”王氏微微惊讶，“你还会做点心了？”
“嗯，我学了好久的。”
宋长砚其实有些心虚，他是在阿恣的指导下，勉强才做了出来。
不过，厨房里还有做点心的厨娘，想来也不会差到哪里去吧。
厨房里，宋长砚挽着袖口，他面前案板上散落着揉得半碎的糯米团、挤破的豆沙馅和几朵歪歪扭扭的“梅花糕”残次品。
厨娘站在一旁，搓着围裙，不知所措。
她眼睁睁看着金尊玉贵的公子，像个小学徒似的在灶台前忙活。
“火候也不对……”
他皱眉咬了一口刚出笼的梅花糕，豆沙太甜，糯米发硬，全然不是记忆里那种清甜软糯、带着淡淡桂花香的口感。
那日在庄子灶房，阿恣做的点心入口即化，甜而不腻，怎么到了他手里，同样的配方，差这么多？
他盯着自己沾满糖渍和糯米粉的手指。
不行，在这么下去都要传午膳了。
宋长砚他转向惴惴不安的厨娘，从怀中掏出一张叠得方正的纸：“你来做，照着这方子来。”
“是。”厨娘接过，眼睛一亮，“好精细的方子，奴这就开始做。”
半个时辰后，一碟完美的梅花糕呈到了王氏面前。
王氏拈起一块，咬了一口，眉眼舒展：“嗯，很好吃，没看出来你真会做点心了。”
宋长砚尴尬地笑了笑，“其实这是厨娘做的，儿子原本想自己亲手做给您吃的，但这手实在笨拙，所以就......”
“你有这份心，娘心中就很高兴了。”王氏笑了笑，“你回来许久了，回院子歇息一会儿吧，等你爹回来了，就去给他请安。”
“是。”
宋长砚回了自己的清风院，沐浴换衣，待父亲魏国公回来，就去拜见。
只是小山来报，“公子，老爷回来了，只是正在前厅接待江大人。”
“江大人？”宋长砚愣了愣，“江鹤安？”
“是。”
宋长砚皱了皱眉，心里有些不安，“他来爹有什么事？”
魏国公前厅。
“江大人来了。”魏国公的声音带着点疲惫，但还算平稳，“坐吧。陛下交代的接待章程，老夫看过了。”
魏国公现在任鸿胪寺正，关于年关过后周边各国来朝拜的事。
最主要的是一首与景国打仗的突厥也要来。
那些蛮子可不好对付啊，谁晓得他们是真心来朝，还是别有心思。
正因为要防范突厥人，所以皇帝下旨，让玄枭司与鸿胪寺一起来办接待使臣，以及其他相关事宜。
江鹤安在他对面坐下，紫檀桌面冰凉。
“我今日来，是想与国公爷敲定宫宴座次，使团下榻驿馆的具体安排。”
魏国公点点头，拿起手边一份文书：“住宿还按旧例，只是宫宴座次还需斟酌……”
他话没说完，一个侍女悄声进来，在桌上放了一碟精致的梅花糕。
厨娘见这梅花味道不错，所以也给前厅上了一份。
“这也快到晌午了，江大人用些点心，等会儿就在府内一起用午膳吧。”魏国公示意。
江鹤安本是不想吃这些甜腻的，只是这卖相看着着实不错，且味道闻着也不太腻，便随手拿起一块。
他尝了一口，糯米的天然米香在口中弥漫开来，带着一丝温润的质感。
糕体软糯而不粘牙，入口即化，仿佛在舌尖轻轻跳跃。
味道是恰到好处的清甜。
他心腔深处猛地一撞！
持点心的指尖几不可察地一僵，连咀嚼的动作都停顿了，喉结在吞咽前微微绷紧。
这味道…太过熟悉。
江鹤安眉心处掠过一丝，快得几乎无法捕捉的蹙痕，如同平静湖面被疾风吹起的一道的涟漪。
那双温婉含笑的眉眼，伴着这清甜的味道，狠狠撞入他的脑海之中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