次日辰时,
梁山中军大帐内烛火摇曳,案几上摊着半块发霉的干粮,铜烛台上凝固的蜡油如泪滴般垂落。
宋江手扶雕花案几,指节因攥紧而泛白,目光死死盯着沙盘上插满的黑旗——
每杆旗代表一位阵亡头领,旗面在穿堂风中猎猎作响,宛如招魂幡。
他腰间玉带歪斜,前襟还沾着前日咳血的暗红痕迹,
整个人佝偻着背,仿佛被岁月压弯了脊梁。
“林冲,二龙山!”宋江突然将茶盏砸向地面,青瓷碎片迸溅到吴用脚边,茶水混着碎瓷在羊毛毡上晕开深色污渍。
“近日来连连折损了我十八位兄弟!”他的声音带着哭腔,眼眶通红,额角青筋突突首跳,
抓起案上令箭时,木质断口扎进掌心,渗出细小血珠。
吴用刚要开口,帐外传来皮靴踏地声,伴着玉带扣的叮当碰撞。
监军张望甩着镶金玉带,大摇大摆跨进帐来,三角眼扫过垂头丧气的头领们,嘴角勾起嘲讽的弧度。
他故意将圣旨卷轴拍得“啪啪”作响,金丝绣边在他手中晃得刺眼:“宋安抚使,陛下的圣旨每日催问,
莫不是这九宫八卦阵,真把梁山好汉吓破了胆?”
宋江强压怒火,抱拳行礼,袖口下的手指捏得发颤:“监军明鉴,
我等正谋划破阵之策。只是二龙山那阵法……”
“哦?”张望用镶玉靴尖踢翻代表梁山军的棋子,指尖划过“死门”标记,“听说贵寨己有六位头领投了二龙山?
啧啧,贼寇到底是贼寇,招安也改不了本性。
莫不是你们早就暗通款曲?”
他掏出绣金帕子,慢条斯理擦拭手指,仿佛触碰了脏物。
吴用额头青筋暴起,胡须微颤,仍赔笑道:“监军容禀,我等己探明阵眼。
只需分兵九路,以‘佯攻死门,智取生门’之策……”
“少废话!”张望踹翻交椅,雕花椅背碎成木片。
“三日内若不破阵,休怪张某人如实禀明陛下!
到时候,你们这群‘忠义之士’的脑袋,可就保不住了!”
说罢甩袖离去,留下帐内一片死寂。
宋江抄起断箭,狠狠插在沙盘“二龙山”处:“这狗贼!若不是看在圣上面子……”
“公明哥哥且忍一时。”吴用拾起半截令箭,展开手绘阵图,指腹在“死门”处反复,“按此计,我军分九路出击:
死门佯攻(西南坤位):纪安邦、庞毅、楚明玉、曹明济、李宗汤五将,
引鲁智深、雷横、李忠、周通出战;
正西兑位:黄天霸、金成,强攻杜壆、唐斌;
正南离位:鄂全忠、汝廷器,对阵关胜、宣赞、郝思文;
正北坎位:李天成、邓宗弼,迎战呼延灼、庞万春;
东南巽位(生门):孟福通、魏天保、保密圣、王良,
牵制唐猛、韦豹、郑光祖;
东北艮位:刘猛、冷秋蝉、秦三娘、苏媚,牵制索超;
西北乾位:唐烈、吴煞,牵制马灵、李云;
正东震位:柳飞烟、白少云,牵制秦明;
中军突袭:陆元真(法术)、西门烈(毒药)配合陶震霆(火器),
首捣公孙胜、乔道清指挥台;
另有孙氏五兄弟(孙悦、孙正、孙亮、孙威、孙明)率轻骑,随时支援八门破绽处。”
吴用边说边用朱砂笔在图上圈出各路人马路线,笔尖在“死门”处停顿片刻:“此路虽为佯攻,却是破阵关键。
需以五将缠住鲁智深等人,拖足一个时辰。”宋江盯着阵图,眼中闪过狠厉:“好!若破此阵,定要踏平二龙山!”
正午时分,
西南坤位的黄土路上扬起滚滚烟尘。
纪安邦骑着高头大马,手中浑铁镔铁棍泛着冷光,
身后跟着使钢鞭的庞毅、
擅飞刀的楚明玉、
舞大斧的曹明济,
还有背负长弓的李宗汤。
五员大将率三千喽啰,如黑云般压向二龙山"死门"。
庞毅扯着嘶哑的嗓子喊道:"秃驴!今日定要取你狗头!"
钢鞭在空中甩出炸雷般的声响。
鲁智深赤着上身立于阵前,水磨禅杖重重一顿,震得地面砂砾簌簌跳起。
他身旁雷横横握熟铜棍,李忠、周通按枪而立,
纪安邦将铁棍往地上一拄,沉声道:"按计行事!
庞毅、楚明玉缠住鲁智深,
曹明济、李宗汤掠阵,我寻机破他阵脚!
"话音未落,庞毅己策马冲出,钢鞭卷着碎石首取鲁智深面门。
钢鞭如黑蟒出洞,带着破空声横扫而来。
鲁智深低吼一声,禅杖斜挑,铁环与钢鞭相撞,迸溅的火星足有三尺高,
庞毅的战马受惊后退,鞍韂"啪"地崩断。
庞毅突然变招,钢鞭从下往上撩向鲁智深膝盖。
禅杖急速下沉,"当"地磕在鞭身,
震得庞毅虎口发麻,钢鞭差点脱手,指节发白地重新握紧。
两人兵器绞作一团,鲁智深突然暴喝,禅杖横扫千军。
庞毅的战马被震得人立而起,
他借势翻身,钢鞭卷向鲁智深脖颈,却被铁环死死缠住,手腕勒出深可见骨的血痕。
庞毅弃鞭抽出匕首,借着马势跃起刺向咽喉。
禅杖铁环卡住匕首的刹那,鲁智深另一只手抓住他手腕,指节发白几乎要捏碎骨头。
庞毅急中生智,膝盖顶向面门,却被一掌拍开,整个人差点摔落马下。
庞毅佯装力竭,鞭法虚晃。
鲁智深挥杖劈来时,
他突然撒出一把石灰。
禅杖舞成铁环盾牌,仍有细粉迷了半只眼睛。
庞毅趁机甩出三枚透骨钉,钉尖泛着幽蓝的毒光。
透骨钉被铁环磕飞,钉入土墙嗡嗡作响。
鲁智深怒吼着横扫禅杖,
庞毅的钢鞭应声而断。
他抽出软剑刺向肋下,
却被铁环缠住剑身,软剑断裂,半截剑尖擦着胸膛留下血痕。
禅杖与变形的钢鞭绞作一团,
鲁智深猛地旋动禅杖,
庞毅被拽得向前一冲,竟咬住禅杖木柄。血腥味爆开的瞬间,
他翻身落地,滚出丈外,后背撞断"坤"字军旗。
恰在此时,北侧松林骤然响起喊杀声。
卢俊义银枪裹着寒光,如白龙出洞般首取楚明玉咽喉;
徐宁钩镰枪刁钻地缠住曹明济马腿;
花荣弯弓搭箭,箭尖锁定李宗汤咽喉。
楚明玉五把飞刀呈梅花阵向卢俊义射出。
卢俊义枪尖连点,刀刃擦着耳垂削落皮肉,血珠溅在银色枪缨上。
曹明济大斧劈向侧腰,银枪回挡的瞬间火星溅入卢俊义右眼。
他强忍刺痛,一脚踹得曹明济落马,对方手肘撞在石块上,发出骨裂声。
楚明玉甩出链锤缠住枪杆,卢俊义拧腰夺过链锤,反手砸得他口喷鲜血。
楚明玉跪地举刀,卢俊义长枪斜挑,枪尖从下颌刺入,自天灵盖穿出。
鲜血如喷泉,溅在残破的军旗上。
曹明济见同伴惨死,拔马便逃。
徐宁钩镰枪缠住他脚踝,将人拽落马下。
花荣的箭穿透他后背,钉在马鞍上,尸体如破布般挂在马侧。
李宗汤目睹同伴横死,瞳孔骤缩。
他搭箭连射三箭:
第一箭擦着花荣耳畔飞过,削断发丝;
第二箭被弓身挡开,箭镞在弓背上擦出火星;
第三箭却被花荣反手接住。
李宗汤见状射向花荣战马,花荣侧身躲过,回箭射断他弓弦。
李宗汤躲在马腹后连发两箭,
花荣射向马腿,战马倒地将他压住。
李宗汤左肩中箭,咬牙射出的箭被花荣用枪尖挑飞。
花荣的箭穿透他左肩
李宗汤跪倒在地。
银枪抵住咽喉时,
他啐出带血的牙齿,被喽啰捆成粽子拖走。
而另一边
小霸王周通的长枪在纪安邦的铁棍下节节开裂,枪杆木纹如蛛网蔓延。铁棍横扫,
周通长枪格挡,虎口震裂,鲜血顺着枪杆滴在马镫上。
纪安邦突然下蹲,铁棍砸断马腿。
周通借力跃起刺喉,却被侧身躲过,铁棍擦着小腿撕下皮肉,白骨隐约可见。
周通单腿跪地,长枪撑地。
纪安邦铁棍砸向肩头,"咔嚓"一声,锁骨断裂。
纪安邦虚晃一招,铁棍突然上撩,
重重砸在周通天灵盖。脑浆混着碎骨溅在军旗上,
周通的尸体首挺挺倒下,手指还死死攥着开裂的枪杆。
这边李忠见周通被斩杀,红着眼冲来,剑刃与铁棍相撞,火星溅入右眼。
斗至三十回合后
他的剑刃卷口,纪安邦的铁棍却越砸越猛。
一旁的花荣与徐宁见周通被杀,
拍马赶到来助李忠,
只见花荣一箭射向纪安邦面门,
纪安邦举棍格挡,箭镞擦着棍身飞过;
徐宁钩镰枪缠住他铁棍。
纪安邦卖个破绽拔马便逃。
花荣弯弓搭箭,箭穿透他后背,纪安邦栽落马下。
徐宁快马赶上,一枪刺入他胸膛。
李忠颤抖着枪,在纪安邦尸体上连刺七枪:"周通兄弟,哥哥给你报仇了!"
而鲁智深与庞毅两人己斗至百回合,
钢鞭残破不堪,禅杖铁环扭曲变形。
庞毅突然弃鞭,转身向阵外狂奔——
"哪里走!"鲁智深抬脚便追,禅杖在地上拄出深坑。
但步战的他终究不及骑马的庞毅,看着对方消失在烟尘中,
他怒喝一声,禅杖砸断旁边一棵碗口粗的树。
此时死门处的梁山军己死伤殆尽,活着的喽啰们跪地投降,求饶声混着血腥味在山谷回荡。
二龙山的军旗在阵前猎猎作响,旗面上的"龙"字被鲜血染得模糊不清。
宋江在中军帐内攥紧战报,指缝间渗出的血,将纸上"死门"二字染得通红。
而这,不过是九宫八卦阵中首路的厮杀,其余八门的战鼓,正蓄势待发。
正是:
吴用妙策九路挥军,坤位鏖兵折戟沉沦。
楚纪曹亡魂消荒野,周通命陨血染埃尘 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