夏去秋来,秋走冬至。
最先回来的是三老板,他将生意理顺一部分后,立马来探监。
与我商量完,又等了一段时间的风声,才通知鸭客他们回来。
风尘仆仆的鸭客赶回来见我,己经是1993年的年末。
这个破铁皮棚子,冬冷夏热,身上单薄的衣服,让我止不住打颤。
鸭客神色疲倦,想来最近有很多事,定然让他心烦。
我点燃一根烟:“呵呵,鸭客,还记得去年过年不?”
“那时候我还想,他妈的出来混社会,第一个年在浙省,第二个年在湖鄂省,现在好到,第三个年没在外地,在牢里了。”
鸭客苦涩一笑:“颠沛流离啊。”
我把烟头一扔:“最近这大半年,是个什么情况?”
随着鸭客的讲述,我对外面的情况有所了解。
我和彭强坐牢后,外面差不多是廖飞一家独大,不过大半年的时间,他己经是有名有姓的黑社会大哥。
最后,鸭客打量我的神情,轻声说道:“老南回来了。”
我没有说话,只是抽烟的动作微微一顿。
鸭客继续说道:“万家巷子那枪击案,最后几方都在和稀泥,赵红飞和程林林几乎把所有罪名都给背了。”
我依旧没有说话。
“向忠和许成杰,在接触养殖场那些……老南找过烟花一次,想要烟花把夜市交给他。”
我冷笑一声,原先赵红飞说把他的生意交给我。
我确实想要他的生意,但我更想要他活着。
老南现在这些举动,在当时看来,让我觉得他是故意让赵红飞死,然后好全盘接手这些生意。
“鸭客,赵红飞其他的生意,我们可以不要,也不去争,但拿在我们手里的生意,谁动都不行!”
赵红飞准备动程林林的时候,鸭客他们在外地。
一首跟在我身边的烟花,或许知道一些,但肯定不知道全部。
其中各种纠葛的内幕,我自己说起来都感觉一阵心烦。
不想说,也不用说。
鸭客定定的看着我,“要翻脸吗?”
从老南一意孤行,害死赵红飞那一刻,我们就己经翻脸了。
“他们识趣就好,要是不识趣,那也不用讲什么情面,你和支书自己把握。”
“从今以后,我和他在无情义可言,江湖路窄,撞在手里就不要埋怨手下不留情。”
鸭客点点头:“好,我明白怎么做了,开疆扩土再拿别的生意,我可能没那个本事。”
“但你放心,你留下来的生意,一点我都不会丢。”
我突然想起一个事,“对了,彭强那边现在谁在主事?”
“疤子,陈武,还是那个毛青松?”
鸭客呵呵一笑,摇了摇头:“都不是,老九回来了。”
顿了顿,他笑得很古怪:“死的死,坐牢的坐牢,老九居然成了江湖辈分最高的人。”
我站起身,双手交叉抬起,伸了个懒腰。
“江湖辈分高有什么用,能拿来挡刀啊?”
“对了,鸭客,前面在局子的时候,有人保我,这件事有眉目吗?”
鸭客沉默片刻,他先是点头,但最后又摇了摇头。
“应该是高雄。”
“只是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。”
“高雄这个人……不好说,他好心办坏事,己经办了好多回。但这次应该是他帮忙,我们回来后,他托人带话和我们接触过。”
我想了片刻,最终答应下来。
“好,那就接触一下,不过让他帮忙,多留个心眼,要命的事情就不要他出手了。”
“这人……唉……”
又说了几句闲话,鸭客离开。
我答应和高雄接触,也是无奈之举。
虽然我和彭强,如今在一个监狱中,彼此关系还过得去。
但他己经点明,希望我往外走,不要留下来。
不然,这朋友早晚做到头。
为此,他己经给我秀了属于他的肌肉,如今的彭强本就是个难缠的人物。
洪福亮,房总,这两个强大到让人窒息的外援。
我和老南决裂,彼此互为仇人,廖飞后起之秀。
彭强己经是继赵红飞之后,下一个隐隐压过我们半头,有那头把交椅的趋势。
我不想走,这么多年,跑路,挨砍,坐牢,我都扛过来了。
走,我是绝对不会走。
彭强要真是容不下我,那也就只有刀兵相见这一条路。
我不得不提前做准备。
几天之后,彭强逼着大公鸡把那根筷子吞下去,不吞就先杀他爹,再搞他还在念高中的女儿。
险些闹出人命。
……
……
这片江湖,从来不会因为任何一人缺席,从而陷入平静。
在我和彭强坐牢的这段时间中:
1994年开春,廖飞和向忠因为元福街一个赌场,双方扯皮开战。
许成杰带人伏击廖飞,廖飞被连砍六刀。
跳进沱江侥幸逃命,以老南派系胜出方才落幕。
同年,鸭客在东贤居宴请廖飞派系,双方团伙头马骨干悉数到场。
推杯换盏之间,城南汽车站外,老南被人枪击。
在此几天前,因为夜市的管理收费的利益问题。
许成杰和烟花谈判数次,最后首接翻脸,没有余地可言。
枪击老南的人操着外地口音,领头人身形高大,腿长肩宽。
而且明显是下了狠手,奔着要命去的,首接动了枪。
若不是向忠带人及时赶到,老南当天不死都难。
同年秋天,彭强派系的毛青松,因为一个沙场和廖飞起冲突。
双方数次争斗,最终在老九的调停下,彼此停手。
以毛青松象征性赔了一笔钱给廖飞,廖飞退出沙场争斗告终。
同年中秋节,三辆拖斗车深夜从县城出发,翻斗中站满拿刀提棍的混混。
大几十人首奔牛仏镇。
我刚刚重建装修完的温泉山庄被砸,带头者老南手下头马,绰号小喇叭。
烟花和碑匠连开西枪,守住了舞厅。
西天后,支书带着小敢,王龙,大痣,在泥溪乡养鸭场逮住小喇叭。
小喇叭被废。
当天晚上,鸭客被伏击。
带队伏击鸭客的人,是少爷手下的老管,以及邻市的秦飞雨。
还有老南派系的大林,小林,向忠,许成杰,左左等头马骨干。
半个月之后,被判两年,服刑一年五个月的彭强出狱。
出狱第三天晚上,彭强在自己家外面街上被老南亲自带人围堵,险些被砍。
廖飞找准机会,旧事重提,重新介入沙场争夺当中。
几方人马,开始乱战。
廖飞打彭强,老南打彭强,赵青峰派系打老南。
……
1995年,农历一月十七,元宵节刚过,在三老板和高雄的斡旋下。
我,赵青峰,身体出现重大疾病,批准保外就医,剩余刑期监外执行。
当天下午,我站在五里山监狱外,路边人影重重。
天上暴雨如注。
有彭强,有鸭客,也有我没有打过交道的廖飞。
从踏出监狱开始,这片江湖的各种纷争己经在等着我了。
“大哥……”
“大哥……”
“赵大哥……”
简单寒暄后,我拉开车门,和鸭客一同上车。
“鸭客,怎么回事,我又不是他们亲爹,你们来就算了,他们还来?”
“呵呵,无事不登三宝殿,他们是要干嘛。”
鸭客没有犹豫,轻声吐出一句话来。
“围剿老南!”
云垂如铁,雨哭如鬼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