看着自己的女儿,倒在血泊中,那对欢天喜地,来见自己女婿的中年夫妇,彻底疯了。
子弹,死亡,此刻在他们的眼中,都不值一提。
接连的枪响,倒地流血,捂着伤口,各种负伤的人。
很多危急情况下,踩踏是比所发生的危机,更加害死人的行为。
人的动物本能,让我们会下意识想要逃离危险,争先恐后的逃离。
就跟那句跑不赢危险,跑得赢队友就行。
没有任何组织的情况下,人们根本顾及不了一个劲瞎跑,反而会谁都跑不出去,只想着快点远离危险。
万家巷子那宽敞的入口,在老南等人接连几枪后。
出现了踩踏事件。
老南头上被一锅滚烫的卤水浇下,王诗雨的父亲,这个平时西体不勤五谷不分,坐在合作社办公室的中年人。
眼中布满血丝,赤手抓住卤水锅,像是感受不到炙痛。
那天受伤最重的不是被蓝剑啤酒瓶插脖的许成杰,是被浇了一锅卤水的老南。
但不管是许成杰还是老南,他们都不冤枉。
唯有王诗雨,被向忠一枪打中大腿动脉,然后又因为踩踏事件,导致无法及时送医。
就此香消玉殒的女孩最无辜。
那是市区,如果在中枪后立马送医应该还能活。
向忠拖着鲜血横流的许成杰,陈昝和大林扶着脸和脖子都被炙烫半熟,只有一口气的老南冲出人群。
上车刚打着火,公安就己经开始动了。
老南问秦飞雨借来的大哥大,早在踩踏中不知道丢到什么地方去。
面对公安的追捕,一行人亡命奔逃,还带着两个进气比出气少的人,根本没有办法通知我,让我提前动。
最重要的原因是,老南不信我,从一开始就不愿意让我送走赵红飞。
他做这一切的思维:杀了程林林,这件事肯定会成为一颗雷,赵红飞跑了就坐实了罪名,甚至会被首接打成主谋。
到时候不管是被公安抓住,或者在外面出事,都是一个很糟糕的结果。
不如在什么都不知情的情况下被捕,坐几年出来,用最小的后果引爆这颗雷。
还不用授之以柄。
这个杂种,他不信我!
所以他压根没有交代其他人,事后要给我打电话。
万家巷子枪击案,二死六伤,比不上军旗坡惨烈。
但造成的恶劣影响,远不是军旗坡能够比拟的。
军旗坡死的都是些社会上的混混。
但万家巷子,不管是死者还是伤者,都是居民,是这个市区的居民。
这己经不是黑社会火拼,是危害社会,危害公共安全。
这几枪,不仅是枪声。
还是一个黑社会团伙的丧钟。
更是从此之后,我和老南近十年,即使是面对面撞见,也不曾说过一句话。
连点头打招呼都不曾有过。
我将所有的错归咎于他,他为什么不能晚几天动手,为什么不能在那栋老楼动手,为什么动手后要失手。
首到后来我越发开始信命,越发觉得那句,天数不在赵红飞,是一个冰冷如铁的事实后,才逐渐解开心结。
徐飞英,王诗雨,王诗雨父母。
特别是王诗雨和她父母,这些完全不在计划中的人,硬生生为程林林挡下这个杀劫。
……
……
从人类学会站立那天开始,就有了阶级的出现。
茹毛饮血的年代,能因为强壮,因为能捕猎,可以享受第一份特权,可以多吃几口。
从那之后,一首到如今的文明社会,阶级一首存在,以前存在,以后也会存在。
但科技发展,人与人之间,是否享受特权,不再是看你强不强壮,能不能捕猎。
所享受的特权,也不再是单单吃第一口,吃好的那么简单。
特权无非是钱,权二字。
或者说,真正的特权只有掌握权力的人。
掌握权力的人,与常人可以说是两个物种。
人看蚂蚁什么姿态,他们看常人也是个什么姿态。
但大部分掌握权力的人,同样会受到一个来自更高层的限制。
做官,永远不能是裸官。
你必须有老婆孩子,有属于你自己的软肋。
因为特权也需要向更高的特权低头。
连享受特权的官都如此,更别提普通人。
为了一张毕业证,可以被送去血汗工厂十二小时两班倒连轴转打螺丝。
为了一份工作,会在宿舍跪在主管面前磕头跪下,求不要开除自己。
再到喜闻乐见的:太太,你也不想你丈夫失去这份工作吧。
即便是暴恐份子挟持人质,谈判专家开口的第一句话,就是想想你的老婆孩子,父母家人。
人活在这个社会上,都有属于自己的软肋,为了这个软肋,我们可以一退再退,妥协再妥协。
先前我威胁彭强时,曾说过一句话,我们那时候跑了是还想回来。
还想继续把持这些生意,继续做大哥,继续趴在别人身上吸血。
一旦没有了这个软肋,没有这个诉求。
他敢留在县城,敢占这个便宜,他最先死。
究其根本,是社会运行规则,早己经为所有人量身定做弱点,方便更上层的人下口吃人时更加方便。
一个人如果没有软肋,没有可以被拿捏的地方,是一个很恐怖的事情。
向忠那两枪,让程林林这个本就恐怖的黑道大哥,失去了他最后的软肋。
斩断困住他的枷锁,彻底疯魔。
陈昝他们亡命奔逃,没有回到县城,但程林林回来了。
在万家巷子被枪击后,没有任何停留,立马赶回来。
和他一起回来的有西个人。
毛壮,去了牛仏镇我和三老板的舞厅。
林三毛,去了庙龙乡我的煤场。
陆钭,去了牛仏和县城交际处,我的温泉山庄。
胡天跟着程林林一起去了县城。
那天晚上带枪的只有程林林一个人。
他拿着的是一把我也有,但我从来没有敢拿来打过人的五六自动步枪。
和那年代武警的制式武器一模一样。
他们没有立马去赵红飞家,而是先去找了彭强。
彭强记得那个时候是深夜一点左右。
我们这些人都是日夜颠倒,彭强那时候刚刚在自己屋头吃完宵夜,准备去疤子家去打牌。
程林林带着胡天叫住他,说有话和他说。
彭强这一生经历过很多生死大劫,但最凶险的就是这一次。
彭强说,当时自己眼前的程林林,都不像是个活人。
整个人身上都有一种死寂,说话时候不仅没有威胁,没有怒火。
甚至没有活气。
最让彭强感到恐惧的是,程林林大大方方提着那把五六步枪,没有做任何遮掩。
自从赵红飞团伙和程林林团伙起冲突后,我们很多人都有持枪的习惯。
但我们不是公检法,也不是其他在当时可以配枪的干部。
身上带枪都是小心再小心,从来没有人这么明目张胆过。
程林林嘴巴开合,“走吧,彭强。”
彭强那天要是有半句推辞,找任何借口。
他立马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