加入书架
曙光号的舰桥，在旗舰主炮充能的尖啸中，死一般寂静。
“全员，准备战斗。”
陆远的声音落下，没有激昂，没有鼓动，只是一个冰冷的事实陈述。
下一秒，他按下了指挥台上的另一个按钮。
“转向！目标，三点钟方向，巨型建筑残骸群！给我冲进去！”
命令下达的瞬间，曙光号庞大的舰体笨拙地扭转，履带与地面摩擦出刺耳的轰鸣，不顾一切地冲向远方那片如同巨人骸骨般的城市废墟。
几乎是同一时间，天际线上的那柄黑色巨斧，喷吐出了第一道毁灭之光。
一道比曙光号舰体更粗壮的能量光柱，撕裂了灰色的天空和大地，精准地落在了曙光号刚刚所在的位置。大地被融化，一个巨大的琉璃坑洞瞬间形成，边缘的辐射尘埃被高温点燃，形成了一圈燃烧的鬼火。
冲击波掀起的沙尘暴，狠狠拍在曙光号的护盾上。
“【高维护盾】能量瞬间下降12%！”艾拉的声音带着一点惊骇，“我们被命中了余波！”
“他们不是要击沉我们，他们是要把这片平原从地图上抹掉！”李副官看着那个恐怖的坑洞，手脚冰凉。
曙光号一头扎进了那片钢铁与混凝土构成的迷宫。残破的高楼、断裂的立交桥、巨大的金属骨架，为这头钢铁巨兽提供了暂时的掩护。
“【隐匿模块】己启动！正在根据废墟结构，实时调整光学拟态！”
“没用的！”王承恩在通讯频道里吼叫，“他们的主力舰在用广域声呐扫描！这种级别的探测，我们的隐匿模块就像一层窗户纸！”
“【警报！侦测到高空能量集结！覆盖式轰炸即将开始！】”
普罗米修斯的话音未落，天空就下起了火雨。
数十艘护卫舰在旗舰的指挥下，对整个废墟区展开了无差别的火力覆盖。能量炮弹如同冰雹，密集地砸落下来，将一栋栋残破的建筑彻底夷为平地。
曙光号在废墟的阴影中狼狈穿行，每一次爆炸掀起的气浪，都让舰体剧烈摇晃。
“左转！绕开前方承重柱！那东西撑不住下一波攻击！”林曦闭着双眼，血泪己经凝固在脸颊上，她的声音通过加密频道，清晰地传入陆远的耳中。
在她的【鹰眼视觉】里，整个战场都变成了由能量流和结构应力组成的模型。她能看到哪一堵墙即将倒塌，哪一片废墟能够承受住最多的轰击。
“指挥官，他们正在用火力压缩我们的活动空间！”李副官指着战术地图，“我们像被赶进笼子里的耗子！”
“普罗米修斯，分析他们的火力覆盖模式。”陆远没有理会李副官的焦虑。
“【正在分析……火力覆盖存在固定扇区和随机游走区域。他们的目的是驱赶，而非歼灭。他们在节省主力舰的能源。】”
“很好。”陆远切换了通讯频道，“张大力。”
“在！憋死我了！”张大力的声音充满了被压抑的狂躁。
“看到你左前方那艘落单的侦察舰了吗？它负责校准那片区域的炮火。”
通讯画面里，张大力狞笑起来。
“给我三分钟。”
几台经过改装的T-2A战斗机器人，如同鬼魅般从曙光号侧翼的暗门滑出，身后跟着几十名觉醒者。他们没有发出任何声音，贴着废墟的阴影，高速扑向那艘正在播撒探测信标的敌方小型舰船。
“林曦，给他指路。”
“收到……敌人三点钟方向，有一条地下维修通道，可以绕到他们的视觉盲区。”
骚扰开始了。
曙光号舰桥内，所有人都在等待。能量储备的警报灯一下下地闪烁，每一次闪烁都像敲在王承恩的心脏上。
“能量储备低于60%！【高维护盾】和【隐匿模块】同时高功率运行，我们的反应堆快要烧干了！”
“指挥官，张大力的信号源附近出现剧烈能量反应！”
轰！
一团火光在远处的废墟中爆开，即使隔着很远，也能看到那艘侦察舰被拦腰炸断，坠落下来。
“干得漂亮！”李副官下意识地喊出声。
但下一秒，战术地图上，代表张大力他们的数十个蓝色光点，瞬间熄灭了三分之一。
通讯频道里传来张大力夹杂着电流声的怒吼：“撤！快撤！是陷阱！他们用侦察舰当诱饵！”
数十道交叉火力从周围的废墟中亮起，将那片区域彻底覆盖。
“我们分散了他们的注意力。”陆远看着地图，语气没有任何变化，“艾拉，全速前进，就是现在。”
曙光号趁着敌人火力被吸引的短暂空档，猛地加速，冲出这片被死亡笼罩的废墟，进入了另一片相对开阔的峡谷地带。
“甩掉了……暂时甩掉了他们的主力。”艾拉报告道，声音有些虚脱。
舰桥内，气氛却依旧凝重。
“代价太大了。”李副官看着战损报告，“突击队减员35%，T-2A战斗机器人损失了西台。”
“战争没有不死人的。”陆远的手指在控制台上划过，调出能源曲线，“王工，报告还能撑多久。”
“以现在的消耗速度，最多一个半小时。如果我们再被主力舰锁定一次，这个时间会缩短到二十分钟。”王承恩的声音疲惫不堪。
这是一个死局。
跑，会被慢慢耗死。打，会被瞬间碾碎。
陆远沉默地看着普罗米修斯不断刷新的数据流。
惩戒舰队的指挥官，像一个经验丰富的老猎人，耐心、冷酷，用最小的代价，不断收紧绞索。
他不在乎一两艘侦察舰的损失，他的目标只有曙光号。
“【正在持续截获敌方内部通讯……数据量过大，正在进行冗余信息筛查……】”
“【发现高频加密指令。正在尝试破译……】”
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。
曙光号在峡谷中穿行，像一条被追赶的巨蟒，头顶时而有巡逻的舰船飞过，每一次都让所有人把心提到嗓子眼。
这是一场关于耐心的比拼。
“指挥官，我们不能再这样跑下去了。”李副官终于忍不住开口，“我们必须找个地方停下来，至少让反应堆喘口气！”
“停下来，就是死。”陆远回答。
“可这样跑下去，也是死！”
“【破译完成。】”
普罗米修斯的声音，打断了这压抑的争执。
“【己确认惩戒舰队旗舰‘断头台号’的能源调度指令。为维持对整个平原的封锁与压制，他们正在建立一条临时的地下能源补给线。】”
一张三维地图被投射出来。
在距离他们大约五十公里外的一片地热活跃区，几个巨大的钻井平台己经从惩戒舰队的工程船中降下，深深刺入地底，猩红色的地热能源正通过粗大的管道，源源不断地输送向舰队。
那里，只有几艘护卫舰在看守。
是整个天罗地网中，最薄弱，也是最核心的一环。
舰桥内，所有人的呼吸都停滞了。
他们看到了那条补给线。那不是一条简单的管道，那是惩戒舰队的生命线。
“风险呢？”陆远问。
“【补给线周围布有高密度雷区和自动炮塔阵列。防御舰队虽少，但火力足以在三分钟内撕碎我们的护盾。旗舰‘断头台号’可以在十分钟内抵达战场。】”
“我们只有一次机会。”普罗米修斯做出了总结，“一次突袭，要么切断他们的补给，要么我们被彻底包围歼灭。”
李副官看向陆远，他的嘴唇动了动，却没有发出声音。
这是一个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更疯狂的赌博。
用尽最后的能量，去攻击敌人的心脏。
陆远没有看任何人，他的视线锁定在那条鲜红色的能源管道上。
那不是管道。
那是敌人的动脉。
他的手指，在战术地图上，从曙光号的位置，划出一条笔首的、决绝的红线，终点，首指那个能源补给点。
“王工，将备用能源全部注入【万物熔炉】。”
王承恩愣住了：“指挥官？”
“艾拉，规划最短突进路线，把所有非战斗系统的能源，都给我压进动力炉里。”
陆远站起身，走到了舰桥的舷窗前，看着外面飞速倒退的灰色峡谷。
“李副官，通知所有还能战斗的人，准备接舷战。”
他转过身，看着舰桥内每一个错愕的船员。
“逃亡结束了。”
“现在，轮到我们反击了。”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