建中二年冬,江南的雪下得格外早。纷纷扬扬的雪花如同鹅毛,将整个世界装点得银装素裹。我站在北固楼的飞檐下,看着年仅十岁的思明正偷偷将一本《李卫公问对》塞进棉袄里,雪花轻轻落在他眉间那枚醒目的朱砂痣上。这朱砂痣,是星斗军消失后,留在他身上唯一独特的印记。
“父亲,这是我从苏州府学偷来的。”思明一边抖落书页上的冰碴,一边小声说道,“先生说这本书被禁了。”
我伸手按住他想要翻开书的小手,楼下传来更夫悠长的梆子声,在这寂静的雪夜中显得格外清晰。思绪不禁飘回到两年前,星斗军化为尘土的那个夜晚,江南的梅花仿佛受到某种神秘力量的感召,突然全部绽放,而思明颈间一首佩戴的虎符玉佩,也毫无征兆地碎成了齑粉。
“思明,明日随我去金陵。”我转身,目光落在昨夜柳婉兮用朱砂在《资治通鉴》上写下的批注——“星斗己沉,剑气犹存”,雪花轻轻落在字迹上,仿佛想要掩盖这段神秘的过往。
金陵城的朱雀桥边,陈霜的戏班正在上演《单刀会》。我看着戏台上关云长手中的青龙偃月刀突然“咔嚓”一声断成两截,陈霜焦急的眼神向我投来,我立刻明白,事情有些不妙。
“李节度使,别来无恙?”吏部侍郎卢杞的官轿缓缓停在桥头。他脸上那颗醒目的青痣,在雪光的映照下泛着油光。“圣上命我核查江南屯田,听说你家公子前日在瓜州渡口……”
卢杞的话还未说完,思明突然像个小炮弹一样从人群中窜出,将一首偷藏在身上的《盐铁论》狠狠摔在卢杞的轿前,大声怒斥道:“你们这些蛀虫!把军粮换成麸糠,还好意思说核查?”
卢杞的护卫见状,立刻抽出佩刀,气势汹汹地就要动手。就在这时,我腰间的鱼符突然发烫,这可是星斗军消失后,鱼符第一次有如此强烈的反应。我赶忙掏出鱼符,只见背面缓缓浮现出一行小字:“思明佩剑,可破万法。”
“卢大人,犬子年幼顽劣,还望您海涵。”我急忙上前,按住思明的肩膀,试图安抚他。而鱼符的热度,透过衣物悄然传到了思明的掌心。刹那间,思明浑身剧烈颤抖起来,他的瞳孔竟渐渐变成了北斗七星的形状,模样十分骇人。
当天夜里,我在北固楼的密室中找到了思明。只见他浑身浴血,左手紧紧握着那本染血的《盐铁论》,右手的剑刃上,赫然刻着卢杞的官印。
“父亲,我杀了卢杞。”思明的声音出奇地平静,仿佛刚刚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,“他的官印里藏着安史之乱时通敌的信件。”
我望着窗外纷飞的大雪,思绪瞬间飘远,想起星斗军消失前的那个夜晚,阿史那隼曾快马加鞭传来密报,说卢杞在灵武郡偷偷私铸钱币,看来这个卢杞果然心怀不轨。
“思明,你可知这剑是从何而来?”我转身,从密室的暗格里取出李建成留下的玄铁剑胚,递到思明面前,“当年星斗军消失的时候,这剑胚突然出现在白沙川。”
思明好奇地伸出小手,握住剑胚的瞬间,白天在戏台上断成两截的青龙偃月刀,竟像是受到某种神秘力量的牵引,“嗖”地一声飞入密室。断刀与剑胚碰撞的刹那,一道耀眼的蓝光冲天而起,将漫天飞舞的大雪都染成了神秘的紫色。
“这是......星斗剑?”柳婉兮的声音从门口传来,她手中一首珍藏的《玄女经》无风自动,书页快速翻动。“当年李建成的佩剑,据说能引动北斗之力。”
思明兴奋地试着挥动剑胚,只见剑气所及之处,雪粒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操控,悬停在空中组成了神秘的星斗图案。然而,这光芒转瞬即逝,剑胚很快又恢复成了普通铁块的模样。
“北斗之力需要天子之气供养。”我望着东南方,那里是大明宫的方向,“如今圣上虽为明主,但这天子之气与星斗之力的关联复杂,其中奥秘尚未完全明了。”
话还没说完,窗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。陈刚浑身浴血地撞开房门,一脸焦急地喊道:“李逸,大事不好!卢杞的死讯传开了,圣上派神策军来抓人,为首的竟是......”
话音未落,二十支火箭“嗖”地破窗而入。思明眼疾手快,挥起剑胚斩断火箭,却惊讶地发现箭杆上都刻着“星斗军余孽”几个字。
“父亲,是当年星斗军的卫戍部队!”思明的剑胚突然发出一阵低沉的龙吟,那些火箭在半空中瞬间凝固,“他们......他们都像是控的傀儡!”
我这才注意到,神策军的士兵们目光呆滞,眼神空洞,颈间都戴着安禄山的狼首令牌,样子十分诡异。柳婉兮见状,急忙翻开手中的《玄女经》,指着其中一页上的星斗军阵图说道:“这是用活人心魄炼成的傀儡术!”
思明手中的剑胚突然脱手飞出,悬停在密室中央。剑胚像是贪婪地吸收着火箭的火焰,竟在瞬间锻造完成。只见剑身上清晰地浮现出北斗七星的纹路,每颗星似乎都对应着神策军士兵身上的某个致命部位。
“思明,用星斗剑破除傀儡术!”我赶忙将鱼符嵌入剑柄,大声喊道,“记住,剑的力量源自你的内心。”
思明紧紧握住剑柄,奋力挥剑斩出,北斗七星的剑气如闪电般射出,精准地击中神策军士兵的要害部位。那些士兵在雪光中瞬间化为齑粉,消散得无影无踪,唯有为首的中郎将仍静静地站在雪中。
“李节度使,别来无恙?”中郎将缓缓扯下兜鍪,竟是当年在朱雀大街阻拦我的张虎。只是此刻的他,胸口有一道触目惊心的贯穿剑伤,鲜血却诡异凝固在玄甲上,模样甚是恐怖。
“你......你是星斗军的卫戍统领?”我瞬间恍然大悟,原来当年星斗军消失时,卫戍部队并未真正死亡,而是被人暗中炼成了傀儡。
张虎的身体突然毫无征兆地炸裂开来,三百只信鸽从他身体里飞了出来。每只鸽子的腿上都绑着安禄山的密信,其中一封上面赫然写着:“待星斗军消失,便以傀儡军复起。”
雪渐渐停了,陈霜带着戏班的人匆匆赶来。她的马车里装满了卢杞的罪证,还有半块安禄山的狼首令牌。
“李逸,你可知卢杞为何要害死星斗军?”陈霜愤怒地将令牌狠狠摔在地上,“他们是想复活安史之乱时的‘曳落河’死士!”
我望着东南方,那里传来隐隐约约的钟声。大明宫的方向突然升起紫色烟霞,这奇异的景象让人不禁心生敬畏。
“思明,该启程了。”我将星斗剑系在思明腰间,郑重地说道,“我们要去长安,为星斗军正名,也为了让你明白身上肩负的使命。”
思明抬头看着我,眼神中透着与年龄不相符的坚定,重重地点了点头。而一旁的柳婉兮,眼中满是担忧与期许,她轻轻拉住思明的手,嘱咐道:“一路上千万小心,听父亲的话。”
建中三年春,我与思明踏上了前往长安的路途。朱雀大街的槐树刚刚抽出嫩绿的新芽,给这座古老的城市带来了一丝生机。然而,城墙上却贴着通缉我们的榜文。思明悄悄将星斗剑藏入怀中,眼神坚定如铁,仿佛在向这个世界宣告他的决心。
“父亲,我们该怎么做?”思明小声问道,稚嫩的声音中却透着一股无畏的勇气。
我望着含元殿的飞檐,那里传来新帝早朝的钟声。腰间的鱼符突然发出共鸣,我赶忙取出李建成的血书,惊讶地发现背面竟浮现出新的字迹:“以剑为引,重聚星斗。”
“思明,你母亲说得对。”我将血书轻轻放入他手中,语重心长地说道,“真正的力量并非来自天上的星辰,而是源自每个人内心的正义与勇气。”
含元殿的钟声悠悠回荡,仿佛在诉说着一个新的开始。我能清晰地听见自己的心跳声,星斗军消失的真相、眼前复杂的局势,还有思明未来的使命,都将在这漫漫旅途中逐渐揭晓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