最后到忍无可忍,沈颂眠眼尾湿红,忍着痛抬脚一踹。
梦,醒了。
他无力的靠坐在墙边,后脑抵着身后冰冷的墙壁。
听着病房里仪器运转的白噪音,急促的呼吸缓缓和缓平复。
“啪”一支蓝色针剂从指缝间无力的落下,在地上滚了两圈,又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捡起。
“哟,这不是指挥官大人吗?几天不见,怎么这么拉了?”
沈颂眠抬起惺忪的眸子,眼尾晕红未散,浸着水色。
然后,对上了噩梦中那张欠揍的俊脸。
“真可怜啊,连针剂都拿不稳了,怎么,你那些忠心狗腿子就没人留下来侍候你?”
张扬的眉眼描绘上丝丝缕缕的邪气,颜放勾唇一笑,俯下身恶劣的捏着沈颂眠瘦削的下颚。
“要不,指挥官亲我一口,我勉为其难帮帮你?”
沈颂眠别开眼,忍着精神域的剧痛轻颤着身子。
要说沈颂眠现在最不想见到谁,无疑就是眼前这只银毛狼狗。
梦中无序的疼痛仿佛还在蔓延,沈颂眠冷凝着眸,面无表情的脸上染上冰冷的寒霜。
眼前的人的身形和梦境里那只凶狠的狗崽子重合,沈颂眠眯起眸子,指尖触到冰冷的墙壁。
连续注射了五支药剂,沈颂眠是在注射第六支药剂前失去意识,坠入梦魇的。
药剂的控制下,他的精神域己经渐渐和缓,至少比梦魇中更加运用自如。
这点疼痛,也不是不能忍。
他深谙颜放的脾性,这就是个疯子。
和疯子做交易,吃亏的只能是自己。
“指挥官真能忍啊,听说精神域的疼痛会被放大数倍,没有止疼剂能生生把人疼死。”
颜放强迫他睁开眼,盯着那张往日里清冷无双,现在却染着苍白脆弱,仿若一碰就碎的人,苍蓝色的眸子里染上偏执的疯狂,“怎么,求我一声就这么难?”
“你还敢在我面前装高冷呢?你以为我是你那些傻乎乎能被你一张脸完完全全蒙在鼓里的下属?”
“沈颂眠,你是个什么样的人我比你更清楚,现在跟我装清高了?”
“真让人恶心。”
恶心。
颜放说他让人恶心。
沈颂眠长睫剧烈一颤,死命咬着下唇,维持着他指挥官的冷冽。
“既然觉得我恶心,就离我远点。”他抬起湿红的眸子,面上不见一丝沉湎,“不然我会觉得颜大队长对我欲罢不能,还想睡我。”
沈颂眠那双淡漠的眸中好似没有一丝情绪,心里却像被挖空了一块。
却又固执的想,他不疼的。
反正这样的话也不是第一次听见了,只是说这种话的人换成了颜放而己。
没什么大不了的。
反正他生来便被视为灾祸,没有人喜欢。
“沈指挥还真是看得起自己。”颜放捏着他下巴的手收紧,捏得他骨头生疼,“您不嫌自己赃,我还嫌呢。”
“我用命去帮你收集情报,就为了让你开心一点,我想帮你分担。”
“你呢?你做了什么?”
颜放嗓音沉的让人心悸,他一点点逼近掌下脆弱苍白的人,强势的精神力骤然在整间病房炸开,压得沈颂眠几乎要喘不过气来,“你为了利益,把我亲手送到您的炮口下,”
“对十一军开炮的时候,您可有想过,我还在那里?”
“还是说,对您而言,我只是您升官路上的一个垫脚石?”
“那我这个垫脚石还真是面子大,居然能引得高高在上,冰冷薄情的指挥官牺牲色相。”
“只怕是连皇帝都没有这个殊荣吧?”
恐怖的威压下,沈颂眠指骨攥到发白,浅栗色的发丝软软的贴着额头,低垂的眉眼散着无声的委屈,可惜颜放看不到。
而沈颂眠也不敢解释。
罢了,恨他就恨他吧,总比对他满腔柔情,一片痴心要好。
他指不定哪天就精神域彻底失序,变成一具冰冷的尸体。
颜放恨他,到了那时就不会难过了。
疼就疼吧,反正他己经习惯了。
沈颂眠近乎是颓废般阖上眸子,清冷淡漠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。
“随便你怎么想,不是那样更好。”
他闭着眼睛,唇齿间吐出的话又凉又狠,“我还嫌你技术不好,弄得我生疼。”
“沈颂眠!”颜放气红了眼,猩红的眸子里布满了红血丝,“我技术不好?不知道是谁在我怀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。”
“嗯?不是你吗?”
“对我说一句软话就那么难?想让你哄我一句就那么难?”
颜放狠狠将他抵在墙上,张扬不羁的银白色发丝蹭上他细白的皮肤。
“你现在就连说谎哄我一句都不愿意了?”
沈颂眠心里像是针扎一样,泛起密密麻麻的疼。
“你知道的,你说的话我都听,你哄我一句,我就信了。”
“为什么,现在你连这点特权也不愿意给我了?”
“指挥官的心果然是石头做的,不会疼。”
沈颂眠脑中嗡鸣阵阵,几次三番想解释,最后还是将那一句句话揉碎了咽回喉咙。
不能让颜放知道。
沈颂眠很清楚,以颜放的脾性,一旦他知道了一切,这只狗子一定会不惜一切代价找出那件东西。
他很可能会死的。
“嗯……”手臂上骤然一疼,沈颂眠咬着牙闷哼出声,一瞬间的绯红晕上了眸子。
颜放按着他的手臂不让动,将最后一滴针剂打入。
打完的针剂在空中划过完美的抛物线精准落入病房的垃圾桶。
颜放死死扣着他的腰,犬牙叼着他的耳垂,用最温柔的口吻在他耳边说着最狠心的话,“哥哥,你说,如果你的所作所为被我告到军部那里,你这个位子还坐得稳吗?”
“民众心中风光齐月的指挥官,背地里竟然是个用人血给自己铺路的小人。”
“您说,他们还会拥戴您吗?”
药剂开始在体内翻腾,剧痛席卷了每个细胞,沈颂眠闷哼着将额头抵在冰冷的墙壁上,又被颜放强势拽回。
“原来指挥官也是会疼的,我还以为您是冰块做的,没有情绪呢。”
沈颂眠己经听不清他在说什么了,他无声的软倒在颜放怀里,双眸像是蒙上了一层白雾,而钝痛是此刻唯一的感官。
“别咬自己。”
唇齿间挤入一片温软。
迷迷糊糊中,沈颂眠听到一声极尽悲凉的叹息,有人在他耳边说。
“咬我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