就像有谁关掉了灯,眼前的世界越来越黑,艾嘉尔觉得自己仿佛躺在一团肥皂泡上,慢慢向水底沉去,人群的惊呼似乎从很远的地方传来,被水波吸收了大半,掀不起一丝波澜。
她的意识是清醒的,这很奇怪,她只能感知外界却无法做出反应,她听到了轮子转动的声音,也感受到有人在从手臂上抽她的血,还有人在拍她的脸试图唤醒她。
她听到有人在喊要给她输血,没有血型能给她输血,输其他血型只会让她死的更快,她尝试移动手臂,却觉得怎么也动不了。
思考停止了,周围暖洋洋的,什么也不用想,什么也不用做了,她可以休息了,在十多年的疲惫之后,耳边响起了不死鸟轻柔婉转的挽歌。
眼前突然又有了色彩,一晃而过的金碧辉煌的大厅、身着华服的妇女,狭小逼厌的实验室、死去的孩子、第一次握住魔杖赋予自己自由、拥有自己的名字、温暖的篝火、美味的烤火鸡,羽毛笔划过羊皮纸、火车喷着蒸汽穿过荒原、被寄生的奇洛、纳威一家团圆、威森加摩法庭、摄魂怪、第一次死亡、背叛和鲜血、凤凰社会议、森特展开的双翼、飞跃海洋的自由、巨大的坩埚、昏死的西顿,复活的黑魔王。那是她人生的走马灯,画面越来越快,越来越快。她第一次看见自己的母亲,内心却没有任何波澜,她马上就能和她一样去往下一个世界了……
电流穿过了她的身体,虚弱的心脏又开始跳动,为生命之歌打起节拍,有人解开了她的束腰,重获自由的脏器迫不及待地吞噬着鲜血,失血再次加剧。
原来认识她的几个护士来了,她们聚拢在床位旁边,催促血库备血。
就在大家一起把她搬到X光机上的时候,又有什么东西破裂了,艾嘉尔的呼吸开始出问题,血液进入肺部,从鼻子里流出来,隔膜肌更加努力地运动,呼吸越来越困难。
推开门的护士带来了让人绝望的消息——找不到血,艾嘉尔的血型从未被记录过,根本匹配不上。摄片结果出来之后,医生拿着影像对着摄片室的照明灯,腹腔里那几根白得亮眼的、三棱形的“针”赫然插在脾脏和隔膜肌上。
……
没有人能为这场风险高的吓人的手术签字担保,主任冒着被起诉丢掉工作甚至进监狱的风险,把艾嘉尔推进了手术室,一台自体血回输的设备立在手术台旁边,金红色的血被过滤后没有失去它的金色,在透明的管道里格外亮眼,最后又流回身体,护士聚在手术室里进行最后的皮肤消毒,麻醉师紧紧盯着屏幕生怕错过哪怕一毫米的起伏。
不幸中的万幸,肠子没有破,感染的几率骤降,持针器在腹腔里翻找着,不一会就夹出一根首径接近半英寸,长三英寸左右,三边开刃带倒刺的“刺”,红棕色的,不知是因为血液还是锈迹。
脾脏像一块血豆腐,即使被妥当缝合,也依旧在不断渗血,医生把手伸到隔膜肌处想抽出另一根“刺”不慎划伤了手指,她没顾得上处理伤口,而是继续抓住异物,慢慢钝性分离周围的组织,防止倒刺造成更大的伤害,首到取出“刺”缝合好切口他才来得及让别人去关腹,走到手术室外的洗手台清理手上的污物,脱掉破损的手套。
没有伤口,他的食指完好无损,奇怪的是他明明感受到了异物刺入指尖,手套确实也有破损,但是没有伤口,连白色的疤都没有。
她的血治愈了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