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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他只有一口气，大概一两分钟就散了。”
“自己想想要说什么。”
他哭着点头，涕泗横流。
哪里还能思考讲些什么呢？他乱得连怎么面对他都不知道。
巫列麒看了尹藤诚半分钟，轻声叹息。
白新影将温米的身体扶起，抱他坐起，坐在地上，让他面对尹藤诚。
巫列麒从怀里摸出一支小玉瓶，沉吟片刻，打开，一股奇香逸了出来。
他将瓶子凑近温米鼻尖。
一时间无数只米虫样的虫子爬了出来，顺着他的体腔爬了进去。
黑乎乎一只跟着一只，连成一条线。
“这是蛊虫。”巫列麒拧眉看了白新影一眼，“可以激发他身体的最后一点活性。”
……
按理来说，他现在一具身体的使用时间应该可以达到两个月，可温米这么快就开始腐烂了。
想来是鹤汀兰耍的什么花样了。
白新影想起了那天鹤汀兰在树上说的，防腐剂。到底是防腐剂还是……
马车慢悠悠的走着，尹藤诚抱着温米坐在里面。
他们原路回城，白新影和巫列麒骑同一匹马走在最前面。
后面的属下驱纵马车，带着马车内的温米、尹藤诚两人。
他们果然在城门下看到了前来等候的鹤汀兰。
高城威矗，城外黄土西起。
城楼上的羽林军拉箭矢对准她，蓄势待发。
她立在城下，仿佛天地之间只剩下她一个，破败、残缺的她。
她来寻她的另一半。
白新影看到鹤汀兰时有些紧张，但感受到身后的人存在后心情安定下来。
巫列麒一只手拉着缰绳，把他围在怀里。
另一只手，竟是时刻护在他腰上的。
好像要害怕他掉下去。
差点忘了他是苗疆少主。
他说过，在他的地盘，没人可以挑战他。
巫列麒偏头睨她一眼，不带任何情绪，仿佛只是虚虚扫过一团空气。
开城迎接少主，关城门，一气呵成。
没有人多给她半分眼色。
“你什么时候走都可以，我会安排一支队伍护送你下山。”
“他的身体最多七天便会烂成一具白骨，你下山应该也需要七天。”
“你若想把他葬在这里，我的手下会安排。”
“你带走他也可以，我们苗疆有一种给尸身防腐的药，你若需要，我会让人给他先用上。”
“不过罗刹血恶毒，尸身最多撑不过二十天。”
尹藤诚没有答，那双布满死灰的眼睛看不到一点活人的光彩，满目荒凉。
他抱着温米，左手穿过他的胳膊，右手勾住他的双腿。
站立着仿佛一座石像。
巫列麒没再多言，示意旁边的手下留下照顾。
己命人准备了上好的楠木棺椁，待他肯离手的时候……温米也有个休息的地方。
巫列麒准备带白新影离开。
“我可以和温米睡一间吗？”他突然问。
人在极度悲伤的时候，是无法理性思考的，总会提出一些荒唐的要求。
“温米一个人睡觉会害怕。”他流着眼泪，“我得陪他睡！”
他磕磕绊绊，“那东西是死人用的……我们温米不要，他最怕这些东西了！”
费力理解了他的意思后，白新影一阵愣怔。
温米身型单薄，如同枯枝垂坠在下的手，静悄悄被苍蝇光顾。
他胸口心脏处有一个大窟窿，能看见胸腔内部的光景。
血己经干涸了，但一动，还是会有新的黑血冒出来，散发着隐隐的恶臭。
白新影在他旁边立了一会儿。
终还是跟着少主走了。
“没什么不可以的！”巫列麒安抚他，“天下之大，哪寸土地没有死过人呢？”
“或许万物都是被尸体滋养出来的。”
他看向白新影，淡笑，“你好像比我还封建？”
……
“走吧！上城楼，看最后一出戏！”他闲庭信步的上楼，但呼吸间，总有一股唏嘘之感。
……
“汀兰姐！”
看到鹤汀兰，她在城楼上哭了出来，捂着嘴，身体一下子跌在地上。
城楼下的鹤汀兰看到了她，咧嘴一笑，形如枯槁的脸上露出僵硬的笑容。
“你应该也感受到了，你现在的身体并没有什么变化。”巫列麒慢悠悠的说：
“虽然你父亲死了，诅咒还是在！”
白新影一愣，想问为什么。
巫列麒饮一口茶，淡定的解惑，“你忘了？罗刹血的附身者，其子女、爱人都会被诅咒，没有好下场。”
他皱了皱眉，怎么解释这两人的关系呢？
爱人？肯定不是的。
母女？也不是。姐妹？有点像，但总觉得还差了点儿。
巫列麒思考了很久，始终没有找到一个贴切的词汇形容她们的关系。
脑中冷不防浮现两个形象，青蛇和白蛇。他们就像两只妖，修炼千年历经劫难。
可怜的坚持认为这世道是有她们的容身地的，可终是敌不过她们“西湖水干、雷锋塔倒”的判词。
早就写好了。
白新影忽然想到了那晚她的自我介绍：“我叫芳蔼，'焚椒兰之芳蔼兮'的芳蔼，叫我小蔼子就好啦！”
总之，她们是彼此最重要的人。
巫列麒笑，“所以罗刹血还是没放过她！”
他看了下城楼下的鹤汀兰，“她想把你留在苗疆，但她并没问过我收不收留你，我看起来像孤儿院院长？”
芳蔼不说话，苍白着脸。
“且不说这个了。”巫列麒转移话头：
“她本来应该在血月时和那个人一起死掉的，但她没有，她特意苟活着回来问你！”
“你怎么选？”
“你有两个选择。”他看向芳蔼。
“你如果愿意好好的活着，我想她会甘愿束手就擒，她的想法是，让我杀掉她，抽出她体内的罗刹血。”
“这样，你身上的诅咒也就没有了。”
“第二，我想你应该从城楼上跳下去，她会接住你，带你离开。”
“她应该会分你一半血或者更多，像当初你父亲分给她一样。”
“你们一起当怪物！从此，对你们重要的人，都没有好下场！”
“罗刹血遇强则强，越强，反噬越大！”
“我想你们应该找个山洞，藏起来！应该可以安稳生活个几十年！”
“到时候再出来祸害别人，借尸还魂。”
巫列麒说完，只等了两三秒。
白新影还在缓慢的反应这是什么逻辑。
芳蔼好像早就想好了，是忍了又忍才努力听完他繁杂冗长的旁白的。
她那残余的力气，用在最后一舞上比较好。
她狂奔了出去，毅然决然，从城楼上，一跃而下！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