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清泉漫过石碑时，扫洒小童看见了水中的眼睛。
那盏无芯青铜灯正在泉眼深处膨胀，琉璃灯壁上映出万千重人影，每一重都是杨芸与杨青的轮回倒影。小童伸手去捞水底闪烁的玉佩，指尖却穿过水面，触到了三百年前某个雨夜的温度。
"叮——"
腰间突然多出半块"长明"玉，小童惊觉掌心布满星纹。泉水倒卷上天，化作倾盆血雨落下，每滴雨珠里都裹着残肢令碎片。青云山脉开始蠕动，山脊裂开十八道缝隙，伸出缠满符咒的青铜锁链。
"时辰到了。"山门外传来驼铃声，九头白骨骆驼拉着的青铜车碾碎晨雾。车帘掀起时，小童瞳孔剧震——端坐其中的黑袍人，竟长着与说书人一模一样的脸！
黑袍人额间的"长明"玉突然发亮，小童腰间的半块玉佩破空而去。双玉合璧的刹那，所有淋过血雨的草木尽数枯死，根须处钻出刻满星纹的青铜钉。
"贪狼星归位，该收灯油了。"黑袍人抬手虚握，整座青云山轰然塌陷。山体碎片在空中重组，竟拼成巨大的星晷，而那盏青铜灯正在晷针顶端燃烧。
小童在坠落中抓住锁链，发现链环内侧刻着自己的生辰。记忆如岩浆喷涌：三百世轮回里，他始终是星晷上最关键的刻度。每一次杨芸点燃魂灯，都是踩着他的魂魄登阶！
"还不明白吗？"黑袍人踩住小童后背，"你才是真正的灯芯。"
星晷突然逆转，小童的皮肤寸寸开裂，露出体内跳动的青色火苗。无数青铜锁链从虚空伸出，将他捆成莲台形状。黑袍人盘坐其上，手中"长明"玉化作灯匙，插入青铜灯底的锁孔。
"咔嚓！"
三界同时响起琉璃碎裂声。人间修士捂着心口跪倒在地，他们的元婴正被抽成灯油；幽冥血海翻起滔天巨浪，饿鬼道众生化作黑烟投向灯焰；就连九重天上的仙宫也燃起青火，琉璃瓦在火中凝成灯花。
杨芸的虚影突然出现在灯芯中央，她指尖缠绕着从说书人那里夺来的命线："师兄，你这偷天换日的把戏，玩了十万年还不够？"
黑袍人浑身一震，灯匙突然变成吐信毒蛇。星晷表面浮现密密麻麻的裂纹，每道裂纹里都爬出浑身燃着青焰的杨青。十万个杨青齐声低诵，声浪震得青铜车辇分崩离析。
"你以为我为何要碎令？"真正的杨青从灯焰中走出，掌心托着枚跳动的心脏——那是由所有残肢令宿主执念凝聚的痴心，"不斩尽三尸，如何骗得过你这窃天贼？"
黑袍人撕开面皮，露出布满星痕的头骨。他天灵处嵌着的正是完整的贪狼星核："本座即是天道！"
"天道无情，怎会孕育痴念魂灯？"杨芸的虚影突然凝实，她手中涅槃令己与长明玉融为一体，"让你看看什么是真正的......"
话未说完，星晷彻底崩碎。小童化作的莲台绽放青光，每一片莲瓣都映着不同时空。黑袍人惊恐地发现，自己正在被无数时空的因果线反噬——那些他亲手种下的轮回，此刻都成了刺向星核的利刃。
"不！！！"
贪狼星核炸裂的瞬间，三界下起翡翠色的雪。杨青接住坠落的小童，发现他后背浮现出完整的星晷纹身。青铜灯缓缓熄灭，灯灰里升起两枚玉佩，一枚刻着"不悔"，一枚刻着"长明"。
千里外的新坟前，说书人放下酒壶。墓碑无字，只悬着盏纸糊的青灯。夜风拂过灯罩时，隐约可见两道人影正在对弈，棋枰上落满星子。
残局未终，东方既白。
